河東裴氏子弟的參軍熱情遠遠超過了裴敬的預期,他本以為還要多費一些唇舌去遊說,哪想得到才放出風去,門檻就快被族人子弟踏破了。
此時在河東幾大族的認知中,蔡希德慘敗昭示了朝廷反擊的開始,唐朝將擺脫被動挨打的局麵,對安祿山和史思明進行毀滅性的打擊。這種再造定難的功勞恐怕是百年不出一回的,倘若能趁此機會狠狠撈一把軍功,
這其中尤其以裴敬的同產弟裴侑最為積極,裴侑在衝齡之年就被欺負裴稹送回了老家聞喜,現在已經是個十六歲的健壯少年。但以裴敬的想法是,母親一共就他們兩個兒子,如果兄弟二人都參軍了,又有誰來膝前盡孝呢?
所以,裴敬對其他的族中子弟歡迎之至,卻獨獨沒給自己這同產兄弟好臉色。
“大兄好生偏心,裴嗣、裴導他們都入營領了衣甲軍服,獨獨我遲遲沒有音訊……”
長兄為父,裴敬在外人麵前從來都是溫和謙恭,但在自己這個同產兄弟麵前卻是嚴厲至極,甚至連笑容都欠奉。
“你走了,誰來侍奉阿娘?”
裴侑雖然剛剛過了叛逆期,但對兄長的偏心極為不忿,便恨恨然道:
“阿娘說了,國難當頭,好男兒當立誌報國……”
“胡鬧,你才多大,再過四年,若想從軍,我絕不阻攔!”
裴敬的霸道將裴侑氣的一蹦三尺高。
“大兄莫要誑人,四年過去,安史之亂早就底定了,到時又上哪裏去立功了?”
裴敬正身危坐,仍舊麵無喜怒之色,一字一頓的說著:
“秦使君曾斷言,安史之亂非十年之功不能底定,過了四年你加冠之後,還有六年功夫可用!”
麵對不講理的兄長,裴侑毫無辦法,他知道想要參加神武軍就絕繞不過裴敬,隻能狠狠一跺腳。
“秦使君,秦使君,天天都掛在嘴邊,我就不信他有那麼神,既然此處不收我,天底下又不是你一家唐軍平叛抗賊。”
話還沒說完,裴侑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裴敬欠了欠身,本想去追,但想了想又坐回榻上,他以為自己這個同產弟弟隻不過是一時氣憤的氣話,過後也許久好了。
很快,他的心思又轉到了別處,襄陵縣令薛成己親來求見。
見麵之後,薛成己表示,自己帶來了族中的壯年子弟,要交給神武軍曆練,殺賊報國。
“族中子弟二百三十七人,就全拜托將軍了!”
其實按照慣例,大族從軍都是擇個別勇武者,十選其一就已經是很大比例了,像現在這種裴、薛兩家動輒數百人是極為罕見的。
說穿了,一方麵有秦晉授意裴敬刻意廣為征募,另一方麵也是定難之功百年難得的原因,若不趁機在這次定亂中撈足了功勞,以後就未必有這個機會了。
而這一切又都建立在人們對朝廷有著必勝的信念之上。在他們看來,蔡希德的慘敗敲響了安史亂賊的喪鍾。
河東柳氏雖然族中之人尚未親見秦晉,也有書信先行送來,表示願竭盡所能助神武軍平亂。
眼看著形勢一片大好,神武軍與河東地方大族即將結盟,可他還是想不透,秦晉究竟會用什麼法子使二者利益一體,即便平亂成功之後,朝廷也不敢輕舉妄動。
薛成己生怕裴敬表示人送的多了,再給退回來幾個,甚至在裴敬未及表態之前就提出來。
“河東裴薛柳三家同氣連枝,既然組建子弟軍就少不了糧草,下吏和族中的長輩已經商量過了,願出軍糧五十萬石。”
好大的手筆,裴敬暗暗吸了一口涼氣,薛家竟對此下了重注,不但出人,還出了糧食,無怪乎秦使君讓他不要擔心沒有人響應,現在看來一切均是水到渠成,自己隻是負責牽頭協調而已,難度遠比想象中低得多。
“如今正是缺糧之際,裴敬代秦使君謝過薛兄族中各位叔伯。”
薛成己一擺手,笑道:
“為朝廷盡忠,出一份力,又何談謝字?以後休要再提,請裴兄代為轉告秦使君,往後若有難處,隻管吩咐下來便是。”
隨著曲山口一戰獲勝,神武軍擴軍便又迫在眉睫,否則人馬不足就難以再有大動作,僅僅守住光複的河東八郡都捉襟見肘。
裴敬按照秦晉的授意,在神武軍前後兩軍的基礎上又成立了中軍,於前後兩軍中抽調有經驗的校尉旅率充入中軍,兵員一部分是從馮翊郡調來的民營,一部分是此前於絳縣成立的民營。這些人都有最基本的訓練基礎,遠比征募地方的團結兵要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