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親自督促皇城禁衛集合出兵,但尷尬的是,這些皇城禁衛居然連點齊三千人的行動都遲遲無法完成,組織效率極其低下,原本站在玄武門檢點的天子臉色難看至極。
他實在想不到負責皇城守衛的禁軍竟然無能到這個地步,難道能指望這種軍隊上戰場和叛軍廝殺嗎?
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西斜,眼看著天就要黑了,而三千禁軍竟然遲遲難以開出皇城,這讓李亨既感到無力,又覺得憤怒。
李泌看出了李亨的情緒不對,便道:
“這些禁衛都是倉促成軍,收攏的也都是原十六衛殘兵,訓練日短,有些問題也是難免,不如圈定大致的數目,派將出去就是!”
如此建議,當然是權宜之計。但李亨泄氣之後,反而對這些禁軍不抱希望了。
“算了,讓他們各歸各位吧!這些人派去了,也隻會給禦史大夫添亂!”
“是,臣知道了!”
其實,這也是李泌想要說的,但是剛剛遭受了李亨婉轉的責難後,他再也難以做到像以往一樣,在李亨麵前暢所欲言。
李輔國又適時的表現起了自己。
“聖人不必憂慮,奴婢以為,叛軍久攻不下,天色黑了以後自然就會撤兵。”
“哦?”
對此,李亨頗感意外。
“叛軍就不能徹夜攻城嗎?”
此前叛軍也有夜間攻城的例子,比如秦晉從城外回到長安的那晚。
不過,李輔國之所以敢在李亨麵前打包票,一則是橫下心賭一把,二則是憑借自己對兵事的了解。
將信將疑之下,李亨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一旦外城不保,他將依靠皇城做最後的抵抗。
但天黑之後,果然傳來了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叛軍已經被悉數攆下了長安城。
得報後,李亨大為振奮,但卻不見秦晉親自前來,以為是在因為謠言陰謀鬧情緒。
若在以往,一定會有人跳出來,數落秦晉的失禮和不是,但現在,李亨身邊的幾位親信都沉默了,沒有一個人說話。
很快,又有消息送到了太極宮中。
“陛下,陛下,剛剛得到最新的軍報,禦史大夫身受七處刀劍創,體力不支昏倒了。”
登時,李亨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竟暗自生出了幾分窘意和歉疚。秦晉不顧身體有病,以身作則,激勵士氣,在叛軍的強攻下保得長安不失,可自己卻在太極宮中菲薄於他。
“派最好的傷醫過去……不,朕親自過去,看著傷醫為禦史大夫救治!”
報信的宦官道:
“陛下勿憂,禦史大夫雖然身受七處刀劍創,但都不會致命!”
就算不致命,李亨也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秦晉,帶著李泌和李輔國匆匆趕往軍營。
一如前次,李亨又被攔在了神武軍中軍軍營之外,再度廢了些周折之後,他才進入中軍軍營。
當秦晉聽說天子親自探望,也有些吃驚,按照往常的慣例,一般都是戰事之後,受召入宮,以備谘詢。今日,天子親自探看,一定不是自己受傷了那麼簡單,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可能就是針對自己和神武軍的陰謀瓦解後,李亨表示歉意的一種表示吧。
說實話,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秦晉對李亨的舊有印象大為改觀,也很是不錯。此前,他一直認為李亨是個懦弱、隱忍的人,但此後卻發現,李亨的確善於隱忍,但絕不是個懦弱的人,與之相反,在他懦弱的表麵下,卻有著一顆堅硬如鐵的心。而且更為難得的是,李亨為人厚道,對待臣下,往往也充滿了善意和關懷。
總而言之,李亨和乃父李隆基的性格和作風迥然不同。
秦晉的瘡口主要在胸前和手臂上,但都僅限於皮肉傷的範疇,均沒有傷筋動骨,這都要得益於皮甲的功勞,為他承受了絕大多數的傷害。
“臣秦晉拜見皇帝陛下!”
秦晉迎出了轅門,李亨則搶先一步阻止了他的下拜。
“軍營中隻行軍禮,秦卿有傷,這禮也可以免了!”
見秦晉行動並未受到過多限製,雖然包紮傷口的麻布被血水染的暗紅一片,但也隻是看起來駭人而已。秦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
“陛下放心,臣這點小傷還算不得什麼,隻是被水痘折磨的有些身體發虛!”
李亨見狀,笑道:
“朕少年時也生過水痘,確實令人難受,天幸不是虜瘡,朕高興的很啊!”
這句話出自他的真心,說起時不勝唏噓感慨。
將李亨迎進了中軍帥堂,一幹人落座,說起今日守城戰鬥,都是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