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決心玉碎,不必多言,如果想留下來就把這酒喝了!”
麵前已經是最後一壇酒,喝光了就徹底光了,但孫孝哲毫不吝嗇,依舊邀請張通儒與其同醉。
張通儒哪裏還有心思陪他喝酒?接過遞來的酒壇,狠狠的摔在地上,酒液與陶片四下飛濺。
“你,你,誰教你摔它的?知不知道這是最後一壇了……”
眼見著最後一壇酒被摔的粉碎,孫孝哲竟不管不顧的趴在了地上,搜尋著碎陶片裏殘存的酒液,貪婪的舔舐著。
張通儒何曾想過自己視若天神一般的大帥竟淪落到如此境地,他上前一把將其保住,然後用力扶了起來。
“大帥,醒醒吧,醒醒吧!難道你就忍心看著遼東一同南下的老兄弟們埋骨於此嗎?”
孫孝哲睜開惺忪的醉眼,似笑如哭的看著張通儒。
“老兄弟?不是早就告訴你,帶著老兄弟們快快逃命去吧,勤王軍於長安會合之日,就是大軍覆滅之時!”
“哪裏還用等得到勤王軍?隻城中的唐.軍發力強攻,大帥又豈能守得住?”
張通儒還要辯白,可猛然又一歎。
“唉,到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眼看著大好的形勢落到今日這般田地,當初誰又想得到呢?各營的指揮已經失去控製,就算不走,也沒有挽回的餘地。大帥不要再鑽牛角尖,隻要逃得出去,將來必會有再起之時?倘若不走,就連這點機會都沒有了,百年之後,史書上隻會多了一個兵敗身死的敗軍之將。”
張通儒這話說的有些過分,但為了激起孫孝哲重燃鬥誌,也不得不冒險為之。以孫孝哲以往的脾氣,他讓若如此說話,不被抽鞭子才怪呢。
可現在,孫孝哲竟隻苦笑了兩下。
“逃得性命,隻會被那些混蛋文人寫的更加不堪!”
“未必如此,當年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嚐盡常人所能忍受之屈辱,才有複國滅吳的一天,大帥……”
咚咚咚!
猛然間,帳外傳來了急促的戰鼓聲。張通儒被嚇的一激靈,趕忙出去查看發生了什麼。
正好有親衛營軍卒急惶惶趕來。
“夜半擊鼓,到底發生了何事?”
“壞消息,又有人趁夜嘩變,說是要投唐朝,已經殺將起來……”
頓時,張通儒身體搖晃了起來,他實在沒想到,嘩變竟然已經到了每夜都要發生的地步。
這可絕不是個好消息。
思忖了一陣,張通儒便告訴那軍卒:
“通知各營,隻要嘩變者不恣意破壞,就隨他們去吧!”
到了此時此刻,一切鐵腕的鎮壓手段已經失去了作用,軍心早就散掉了,就連孫孝哲最親信的精銳親衛營也已經無心戀戰,隻一心想著逃回遼東去,更何況別家人馬呢?要知道當初湊齊這二十萬人可是安慶緒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行的。
之所以如此的為孫孝哲拚湊人馬,為的還是攻下唐朝都城長安這份不世的大功勞。唐朝自立國以來百餘年,長安還不曾被任何人攻陷過,隻要安慶緒破了這個先例,必然在洛陽朝廷中人望陡漲。包括對他陽奉陰違的嚴莊之輩也必然俯首帖耳。
安慶緒把所有的堵住都壓在了孫孝哲身上,兩個人可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個道理安慶緒明白的很,孫孝哲也同樣心知肚明。就在潼關被唐軍奪回以後,洛陽方麵沒有任何反應這一點,他就立刻明白,安慶緒已經漸漸失去了地史思明的約束,洛陽朝廷也在暗中掣肘,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
戰事進行到這個地步,孫孝哲就算逃回去,也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被安慶緒、史思明、嚴莊等人當做第一罪魁禍首,千刀萬剮,別說東山再起,就連保住性命都是奢望。
因而,孫孝哲才徹底的放棄了逃走的念頭,與其回去被行刑殺死,不如死在萬馬軍中,也算對得住自己征戰半生的宿命了。
不過張通儒並不了解孫孝哲的心事,看著裏外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張通儒,他忽然有些觸動,便忍不住將其喚了過來。
“別忙活了,大事已然注定,你們現在就走還有一線生機,再晚可就真來不及了!”
張通儒急道:
“大帥不走,末將也不走!”
見他一意堅持,孫孝哲的臉上露出了苦笑。
“實話告訴你把,就算我走了,安慶緒和史思明也不會放過我的,他們每一個人都恨不得活剮了我!”
“這,晉王怎能如此落井下石?”
孫孝哲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
“晉王?第一個要殺我的必是晉王,否則誰來為他背這二十萬大軍傾覆的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