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是李豫第一次獨立指揮的行動,秦晉和崔光遠都主動退到了配合的位置上,經過一夜的甄別,果然在那些照身存疑之人的身上發現了不少問題。
首先,他們普遍都是操著外地口音的胡人或者漢人。原本長安作為大唐的都城,人口在鼎盛時期逾百萬人,其中有近半數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胡人或是漢人。因而外地口音在此處本不足為怪,可同時出現在特定的群體裏就不得不令人生疑。其次,據交代,這些一點均指向了一個人,那就是即將出征的宰相房琯。
廣平王李豫在得知此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被驚的無以複加,要知道房琯乃是當朝宰相之首,又是東征的奉詔持節招討使,怎麼就會涉及到這種隱秘之事中呢?他不敢怠慢,立即將此事上報了天子李亨。
李亨由於習慣了晚睡,一早還沒起來就被長子從睡夢中喚醒,在朦朦朧朧中聽了稟報以後,直以為自己還在睡夢中。
“這,這怎麼可能?”
好半晌,他才不敢置信的說了一句。
說實話李豫也是難以置信的,但所有人都異口同聲,他又豈能加以輕視呢?這種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因而也隻能報與天子聖裁。
李亨又如何聖裁?當朝宰相,即將出兵的統帥居然涉及到了城中的騷亂,這不是天下之奇談嗎?如果不是奇談,那就隻能是李亨身為天子的失職。在最初的震驚中穩定下來以後,他第一個想起了秦晉。
“此事可告知禦史大夫?”
李豫道:
“事關重要,並未告知!”
“快,快請禦史大夫上殿!”
說實話,秦晉在得知了此事涉及的幕後之人也簡直以為是個玩笑,這怎麼可能呢?別說房琯此人的私心本就不多,說他涉及這等事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臣殊難相信!”
他還能說什麼?難道拍著胸脯保證,房琯一定沒有問題,或者落井下石踩得他一蹶不振?
無論哪一種都是秦晉所希望看到的。
李亨無奈搖頭。
“朕也難以相信,可總不能置之不理吧?”
疑神疑鬼本就是為君者大忌,尤其房琯現在是即將出征的統兵之人,秦晉至少有七成的把握相信,這件事一定有人在幕後搞鬼。
可是,現在就連調查清楚的時間都沒有了,午時一過,就是房琯出征的時刻,難道僅剩的三個時辰就能查出真相嗎?
正暗暗思量間,李亨忽然從禦榻上起身,徑直來到秦晉身邊,衝他鄭重一揖。
“朕擺脫秦卿,務必在午時之前查清此事原委!”
廣平王李豫也跟著衝秦晉一拜。
“一切擺脫秦大夫了!”
秦晉本能的想拒絕,他雖然做過許多力挽狂瀾的事,但畢竟也是個普通人,他自問此事並非自己能力所及的。但不知為何,竟又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下來。
出了太極宮,清晨的涼風微起吹過,一身的冷汗消退,身體卻毫無這個時辰應有的愜意。太陽自東方冉冉升起,掛在遠處闕樓的一角,明亮通紅又不刺眼。
“秦大夫等等……”
不用回頭,秦晉也知道這是廣平王的聲音。
眨眼的功夫,李豫就氣喘籲籲的追了上來。
秦晉回頭看了看李豫,苦笑道:
“廣平王弄出來好差事,可難為死秦某了!”
李豫卻一臉鄭重的回答道:
“李豫也是糊塗了,不知這世間還有誰不能……”
秦晉攔住了李豫的話。
“廣平王並不糊塗,糊塗的是老天,讓為禍者成了千年的妖精,恣意為禍!”
聞聽此言,李豫的眼睛一亮。
“如此說,秦大夫果然認為房相公是冤枉的?”
“冤枉與否隻能查查看!”
事到如今,秦晉隻覺得萬分的荒唐,在大軍出征之前調查招討使,這怎麼看都是不祥之兆。正唏噓的當口,崔光遠氣喘籲籲的一溜小跑了過來。
離著老遠就聽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到處尋不到秦大夫和廣平王,果然都在這裏,有,有大發現!”
“大發現?”
秦晉與李豫異口同聲。
“存疑照身的出處已經查出來了!”
“究竟何人偽造?”
兩人再一次異口同聲。隻見崔光遠大口了喘了幾下,然後又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三個人能清楚的音量說道:
“據京兆府查實,這種偽造照身的源頭都是同一個人。”
秦晉不耐煩的追問:
“究竟是誰?”
“前宰相陳希烈!”
“是他?”
秦晉和李豫都是一驚,李豫的吃驚是片刻功夫竟又涉及到了一位宰相重臣,而秦晉的吃驚則並非如此,早在長安圍城之時,陳希烈就曾涉及到勾結孫孝哲叛賊的案件中,當時密報李亨以後,李亨以大局和念舊為由繞過了此寮,隻將其實權剝奪,由此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