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叛軍主力已經在新安以東十裏處紮營。”
探馬又陸續送來了軍報,秦晉也是一陣心驚,照此推算叛軍紮營之處距離這裏也不過五裏左右的路程,想不到尹子琦行軍竟如此之快。慮及此處,他又禁不住暗暗冒汗,幸虧之前及時撤退,如果當時但有一點托大,與那股賊兵周旋下去,說不定就很可能一頭上撞上尹子琦的大軍主力,倘若如此,後果真真不堪設想。
一旁的田承嗣顯然也和秦晉想到一塊去了,偷偷瞥了他一眼,心道若是自己恐怕非殺得那三四百人潰散逃命不可,隻是雖然痛快了一時卻要撞上尹子琦的主力,到那時便叫天不靈,叫地不應了。還是秦大夫有勇有謀,思慮周祥,見好就收……
由此,田承嗣更覺秦晉的心思深不可測,慮事竟如此驚人的縝密,慶幸得跟著秦晉打天下是最明智的選擇。
安祿山麾下的胡漢猛將都沒有什麼皇權意識,未起兵之前就隻知道有節度使而不知道有皇帝,現在節度使成了皇帝,田承嗣卻也背棄了當初的節度使有了新的主子。雖然在旁人看來他是投了唐朝,而在田承嗣的認知裏,自己投得卻僅僅是秦晉。
烏煙瘴氣的朝廷隻知道勾心鬥角,殘害忠良,若當真投了朝廷又與自殺何異?
當然,田承嗣不會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隻暗暗的覺得,秦晉的神武軍自成體係又戰力非凡,軍中將士更是隻奉軍令而不奉皇命。自打投了神武軍以後的所見所聞,使他得出了一個結論,秦晉和神武軍簡直就是當年安祿山與幽燕邊軍的翻版。
轟!
陡然間,一陣巨大的聲響將胡思亂想的田承嗣嚇了一跳。這種聲音他在此前也聽過,神武軍手中就有這種稱之為火器的可怕東西,初時火星亂竄,不多時便會爆炸迸裂,而後糜爛一片。
隨之,田承嗣又是悚然一驚,現在又沒有敵人來襲,如何用上了這種厲害武器?
秦晉此時的心境與田承嗣也差不多少,很快他就弄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原來大軍在紮營時以火燒荒,火星未及全滅,恰巧裝載霹靂炮的箱子開裂,其中一枚滾了出來,又無巧不巧的被火星點燃。
不幸中的萬幸,那枚霹靂炮爆炸以後並未引燃其他的霹靂炮,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楊行本得知此事,大為光火,下令嚴查。不多時,涉事的幾名軍卒都被五花大綁的押了過來。秦晉隻在一旁冷眼觀看,並不打算幹預楊行本處置犯了軍法的部下。
楊行本麵色鐵青,聲音冷的幾乎可以結冰。
“你們知道所犯何罪麼?”
幾名軍卒兩臂被綁在身後,雙膝跪地,低著頭,卻又齊聲答道:
“觸犯軍中律令,願領罰!”
楊行本的聲音依舊冰冷。
“火器乃軍中之重器,但有疏失,便是死罪!你們甘願受死?”
跪在地上的軍卒們同聲應道:
“甘願受死!以儆效尤!”
可話雖如此,還是有一人忍不住啜泣起來。其中,年長的軍卒則厲聲斥道:
“哭甚來?別像婆娘似的,咱們能以一死警告後來人切勿疏忽犯錯,也算沒有白死!”
這一幕可把田承嗣看的目瞪口呆,他本以為軍卒們聽說將被處死,一定要被嚇的屁股尿流,磕頭求饒。可哪裏又想得到,這幾個看似平平的軍卒竟然如此硬氣的坦然赴死。甚至還能說出如此震撼人心的話來。
不過,田承嗣心中更多的還是震撼。試問哪個當兵的不想馬上取富貴呢?因為觸犯軍律而被處死,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從那年長軍卒的口中,倒像是頗為光榮一般,一切都假的極不真實。念及此處,他又忍不住看了眼秦晉,心道此時該輪到秦大夫登台了吧,愛兵如子的戲碼哪有主帥不願意演的呢?
卻聽楊行本的話語依舊冷如冰霜。
“既然知曉罪無可赦,還有什麼好說的,軍法官何在?”
眼睜睜的看著軍法官把那幾名軍卒拖走,田承嗣不免有些暗暗著急,怎麼秦大夫如此沉得住氣,難道非要在屠刀舉起的那一刻喊停嗎?然則,再一次令他想不到的是,直到幾顆大好頭顱滾落當場,秦晉卻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至此,田承嗣也想不明白了,難道秦晉也認為這幾個人該死嗎?
誠然,疏忽之罪在所難免,可畢竟沒有釀成大禍,難道就不能從輕發落嗎?放著大好的機會收買人心,秦晉不去做,反而眼睜睜的看著軍卒被砍頭處死,難道就不怕麾下將士們寒了心嗎?這可是大地當前的要緊時刻,絕非無所事事的太平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