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以後,秦晉得到了整個戰場的全局戰報,中軍大營和幾大營之間的聯係也相繼恢複暢通。這一夜的大戰除了中軍大營的驚心動魄以外,更讓人吃驚的是田承嗣這匹黑馬,竟然隻帶著萬餘民夫就敢反伏擊叛軍。
這個田承嗣也不是個冒失者,一麵以民營主動突襲桑林中的叛軍,一麵又與秦琰和薛煥取得了聯係,三方聯手,徹底挫敗了尹子琦的全盤謀劃,一場叛軍極有可能翻盤的大戰就如此有驚無險的落幕了。
“叛軍餘部此時在什麼位置?”
相比於取勝的過程,秦晉更感興趣的是叛軍殘部此時所在的方位。
為此,秦晉親自接見了田承嗣。
田承嗣也是一以貫之的滿臉諂笑,在秦晉麵前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卑微,甚至有意的自貶身份。
“回大夫話,叛軍雖然遭受重創,但依然還有反撲的能力,絕不能小看。本來末將以為他們會逃回洛陽去,可誰知卻是向東逃竄了!”
秦晉點了點頭。
“窮寇莫追,逃也就逃了!”
說到此處,又話鋒一轉。
“可知道昨夜你們的僥幸?如果嚴莊的曳落河出兵,你的冒失行為就可能導致神武軍的計劃滿盤崩潰?”
田承嗣也不解釋,隻連連自稱有罪,請秦晉責罰。
秦晉暗道,這田承嗣不愧是在軍中和官場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老油條,如果換了神武軍中這些不通人情世故的世家子弟們,一定與自己據理力爭,隻有田承嗣這種人才知道什麼時候該爭,什麼時候不該爭。
但是,秦晉雖然對田承嗣有這種判斷,卻不意味著他讚同,讚賞這種行為,與之相反,他更是提倡那些簡單有效,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交流方式。說到底,他並不希望官場裏那些糟粕習氣也被帶進神武軍中來。
秦晉冷著臉質問道:
“你當真認為自己有罪?”
如此發問,明顯是不按套路出牌,田承嗣自覺被噎住了,但還是尷尬的答道:
“如果大夫肯,肯給末將一個解釋的機會,末將也,也會說出個令人,令人信服的理由……”
聞言,秦晉哈哈大笑,指點著田承嗣道:
“早就知道你不會單純的魯莽行事,今後大可不必在秦某麵前虛頭巴腦!”
田承嗣的臉上已經見了汗,他發覺自己從前屢試不爽的那一套行事辦法在秦晉麵前似乎失靈了,幾次被訓斥下來,他總算是發現秦晉並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談話,更不喜歡部下曲意逢迎,換言之,那些大膽爭論的人反而會得到更大的尊重。
但是,田承嗣多年軍中生涯所養成的習慣已經深入骨髓,讓他放肆的與秦晉爭論,那是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勇氣的。別看他在陣戰時殺人如麻,可到了秦晉麵前便不由自主的戰戰兢兢起來。
“大夫容稟,末將的確是孟浪行事了,但也都是基於末將對曳落河的了解。”
秦晉有些好奇,便問道:
“此中難道還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田承嗣一笑。
“這也算不得什麼隱秘,在洛陽朝廷中恐怕也是盡人皆知,尹子琦那一係人與曳落河素來不和……也單單是尹子琦一係人馬,曳落河更像是軍中的另類,幾乎與絕大多數的派係都有齟齬和過節,甚至於戰場上背後捅刀子,拆台的事也是頻有發生……不過安,安賊祿山就是信任他們,盡管不少人都在告狀,曳落河上下始終都是安賊的親信精銳。”
田承嗣又看了秦晉一眼,繼續說道:
“末將聽說同羅部的烏護懷忠也在神武軍中,他們同羅部與曳落河的過節更大,甚至幾次兵戎相見。隻是後來同羅部的精銳都折損在了新安城下,從那以後就再沒有任何一係人馬能挑戰曳落河在安賊麵前的地位了!”
這些事秦晉還是頭一次聽說,但以往即或是聽說了,也不可能作為左右神武軍行動的情報盡信,畢竟事關重大又豈能以流言判斷呢?不過,現在從田承嗣的口中說出來,他也不覺得以此決斷有什麼大問題。
多年以來,烏護懷忠一直統領秦晉的親衛,很少離開他的左右,這些往事舊事幾乎從未聽此人提過。不過,以後來的推斷,秦晉以為,同羅部在新安的慘敗,並非全然出於神武軍的奇計與運氣,這其中還有另一份助力,而這份助力的來援正是當時節製同羅部的孫孝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