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來人,給朕殺了他,殺了他……惡賊,該死的惡賊……”
一陣劇烈的震顫後,安慶緒從前所未有的噩夢中驚醒,身上的中衣與錦緞被子都已經被冷汗打的透濕。
“陛下,陛下,沒有惡賊,奴婢一直守在這兒呢,沒有惡賊……”
守在榻邊的宦官說著話又端上來了一碗銀耳燕窩粥,安慶緒無意識的結果來,隻喝了一口就哇哇大吐起來。這可把那宦官嚇壞了,癱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口中的求饒的話亦是含混不清。
安慶緒這幾日並未吃多少東西,腹中也是空空,一口燕窩粥吐了出來就隻剩下幹嘔的份。嘔了一陣之後,他才覺得神思清明了不少,渾渾噩噩間又夢見了那可怕的一幕,一個無頭惡鬼提著血淋淋的斬馬刀向自己索命。
雖然有身無頭,但那肥碩的肚子,因為常年騎馬略略彎曲的小腿,無不都是他熟悉的特征。原本安慶緒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自從“弑父”二字像利劍一樣懸在頭頂以後,他就徹底垮了。
殿外羽林聞訊衝了進來,金屬鎧甲嘩啦啦的摩擦聲讓安慶緒的心神又安定了不少。
“拖出去,砍了!”
受驚過度的宦官早就嚇的六神無主,眼見著就要丟了小命,卻隻能語無倫次又徒勞的分辨著。
“奴婢知罪,奴婢該死,奴婢不敢驚了陛下,饒命,饒命……”
羽林哪裏會給他機會,擰小雞似的將其倒提著拖了出去。大燕天子安慶緒的臉上隻浮現了一絲冷笑,他明知道此事不關那宦官的幹係,但誰讓這閹人倒黴呢?再者,閹人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是些豬狗不如的貨色,多殺一個這世上也就少了個禍害。
出於對宦官李豬兒的憎恨,安慶緒自打繼位做了大燕的天子以後,對宮內上下數千宦官都刻薄到了極點,動輒打殺。
如此一來,倒也在客觀上打擊的宦官囂張的氣焰,以李豬兒為首腦的宦官一黨也在幾十天的功夫裏徹底煙消瓦解。
安慶緒重重的歎了口氣,站起身來,緩緩的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子。但迎麵湧進來的卻不是新鮮空氣,一股若有若無的煙熏味飄了進來,而且這種煙熏味還有越來越濃的趨勢。
安慶緒的第一反應是哪裏失火了,但緊接著他臉上的皮肉驟然變得扭曲,一雙小眼睛裏滿是恐懼和難以置信,一團火球在漆黑的瞳仁裏越來越大。
呼!
火球正正砸在了回廊飛簷之上,火借著風勢眨眼的功夫就蔓延了開去。
“天降業火,這,這難道是老天降罪於朕嗎?”
安慶緒被嚇傻了,眼前的突發狀況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是以很容易就聯想到了鬼神報應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上。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唐朝,唐朝兵馬剛剛,剛剛大舉攻城……宣輝門、右掖門都被,都被燒毀了……”
小黃門連滾帶爬的出現在了安慶緒的視線裏,繞過回廊的功夫一連竟跌了四五跤,可見其慌張的程度。
安慶緒沒有斥責小黃門的失態,因為他已經顧及不得了,直覺告訴他,這天上降下的火球一定與唐朝攻城有關。幾乎在同時,宮中羽林們持著水龍開始救火,幸甚那火球引起的火勢並不算大,三兩下就被撲滅了。
“唐朝攻城?怕甚,洛陽城高池深,擋回去就是!”
安慶緒雖然不理朝政,但畢竟是戎馬了半生的人,對陣戰之事也是了然於心,覺得洛陽城牆高大堅固,不付出相當的代價休想取得寸進之地。
不過,小黃門口中的戰局卻與其預料的大為不同。
“唐,唐兵已經攻上城了,和,和守軍鏖戰,鏖戰,損失慘重……”
很顯然,這個小黃門已經被嚇破了膽,安慶緒很是不耐煩,直問道:
“安守忠呢?讓他來見朕!”
隻有讓安守忠過來,這位大燕天子才能覺得安心。豈料小黃門的回答卻讓他險些跌坐在地上。
“安,安相公身受箭創,恐,恐怕過不來了……”
驟聞之下,安慶緒頭一次覺得沒底了,腦中瞬息間就亂成了漿糊,好在他心思還算有一點清明。
“達奚珣呢?召達奚珣入宮!”
達奚珣不領兵,自然不會到城牆上去指揮戰鬥,如果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也隻有讓此人統攬大局。
此時此刻,安慶緒有些想念北上的阿史那承慶。阿史那承慶其人雖然對他不是百依百順,但任何國事交給此人,他都絲毫不會有所擔心,以阿史那承慶的忠心和能力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