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漳水過鄴城(2 / 2)

“朕親臨鄴城,為何兩個百姓的影子也見不到?”

“連年戰亂,就算城裏的人也或死或逃,十室九空。就算還剩下些零星的百姓,也都被征丁、征糧的差人嚇怕了啊!”

追隨在安慶緒身邊,還有屈指可數的幾個文臣,說話的是個矮瘦之人。

安慶緒看著他臉熟,卻一時間想不起名字。

“臣鄴城縣令何繼忠,懇請陛下善待城內百姓……”

“住口,陛下何曾惡待過百姓了?休要信口雌黃!”

不等何繼忠說完,安守忠就將其喝止了。

“安卿不必如此,讓他說,說完,朕聽聽。”

至少安慶緒還沒有徹底絕望,他甚至在心底裏試圖將鄴城打造成可以媲美洛陽的都城,既然有如此野心,自然就要兼聽臣下的諫言。

這倒讓安守忠糊塗了,他實在搞不懂,這位大燕天子為何一會看起來好像糊塗至極,一會看起來又似心思澄明,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安慶緒啊?

“臣建議,給城內幸存的百姓分發糧食,如此即可使他們感受浩蕩皇恩,又接濟……”

何繼忠長篇大論的說了好一通,安慶緒耐著性子聽到最後已經很不耐煩,可他還是捏著鼻子聽完了。

“好,就如何卿所言,分發糧食。”

“陛下聖明!”

自打看到了破敗的城門,安慶緒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進城以後還是被城內的荒涼破落驚住了,沿街的坊牆幾乎沒有一處是完整的,許多地方還有大火燒過的痕跡,透過倒塌的坊牆向裏邊望去,更是樓倒屋塌。

走了不過百步,就已經把安慶緒看得連連搖頭,都成了這樣還怎麼住人?怎麼能指望著還有人留下來呢?

“這是南下時弄的?”

何繼忠答道:

“這並非是王師南下所造成的。”

“那,那是唐兵?”

但他馬上又否定了這種說法,唐兵從來都都是被打的屁滾尿流,尤其在他們的大本營河北道,怎麼可能攻城破城呢?

“陛下,這,這都是燕軍征丁征糧所致啊!但有不從者,就是燒殺一通,從者以難免家破人亡,這世道逼得百姓們都,都逃到河東去投了神武軍!”

這可讓安慶緒大吃了一驚,就算他再蠢也明白人口才是根本的道理,如今十室九空都逃到河東去投了神武軍,此消彼長,長此以往,那還了得?

“神武軍?”

安慶緒仿佛後知後覺一般,聽到神武軍三個字就像踩在了燒紅的老鐵一般,騰地一下跳腳蹦起來。

“神武軍不是在洛陽嗎?何時打到河東去了?”

這讓何繼忠一陣語塞,原來皇帝不知道河東的基本情況。

“神武軍早在數年前就已經經營河東了,史思明麾下大將蔡希德就是敗在了他們手裏,陛下不得不防啊……”

“防,必須要防,怎麼個防法,何卿可有準主意?”

何繼忠隻是個小小的縣令,守著這支離破碎的鄴城,讓他做宰相的謀劃實在強人所難。不過,天子有所問,他不能不回答。

“臣乃微末小吏,才智有限,可也知道個理,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若要定鼎天下,就必得先收人心!”

安慶緒自打從出娘胎以來,耳濡目染的都是打打殺殺,就算有人提過治政之言,他也從未走過心。今日關切之下,不免上了心,又聽何繼忠說得新奇,立馬就來了興趣。

“何卿能否詳細說說,如何才能收得人心呢?”

何繼忠本想先說些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可一想到安慶緒剛才不耐煩的神情,就覺得他未必有耐心能聽自己說完,於是簡明扼要的說了幾條,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讓百姓安居樂業。

“安居樂業還不容易嗎!朕記下了。”

一時之間,安慶緒心情大好,又道:

“從即日起,鄴城設京畿尹,這京畿尹非何卿莫屬。”

京畿尹如果比照唐朝東西兩京的河南尹和京兆尹那就是正四品的高官,由區區下縣的縣令一月而成為京畿重臣,這可是曆極為罕見的,把何繼忠激動的熱淚盈眶,當即跪下來咚咚磕著響頭。

“臣何德何能承蒙陛下如此錯愛,臣定當竭心盡力輔佐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安慶緒心情更是大好,覺得自己遇到了忠直良臣,趕忙雙手將何繼忠扶了起來,直視其,一字一頓的問道:

“卿若有宰相之才,朕便讓你入政事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