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長明忽然想到了一個致命的問題,既然神武軍的密探可以挖掘到自己拉攏了那麼多人的消息,難保這一處避難之所也會暴露,此時若回去說不定便是自投羅網。他馬上就想到了繼續喬裝藏匿,這其中自然沒有比乞丐身份更為合適的了。可自打神武軍進城以後,所有的無產流浪之人全部都被招進民營做工,街市上一旦進入宵禁,那真真是半個閑人都不會有的。
所以,如果扮作乞丐也無異於告訴巡城的神武軍,他是有問題的。好在範長明經曆了多年的逃亡生涯以後,早就練成了一副慮事周密的性子,城內的靜空寺毀於大火之中,現在已然成了一片廢墟,大不了在靜空寺的廢墟裏藏匿一夜,負責巡城的神武軍也甚少會進入已經燒成廢墟的寺廟。
眼看著太陽落山,天色就要黑下去,範長明加快了步伐,雖然身體微感不適,他還是要在宵禁之前趕到靜空寺。他所處的位置距離靜空寺並不算近,當有五裏上下。這段路程如果對於一個身強體壯,年富力強的人來說,並不算什麼。而範長明畢竟是您過花甲的老人,又連年的奔波逃亡,身體也早就大不如前,今日一整天沒少在城中各處聯絡,身體疲憊已極,但若不能及時的趕到賴以避難的寺廟廢墟,等著他的或許隻有死路一條。
人在麵臨絕境時,總會爆發出異於常人的能力,範長明此時便是這般。趁著街上的行人還熙熙攘攘,他一個白發老者還顯得不那麼惹眼,就算有人看見他行色匆匆,也隻會以為這是個著急回家的老人。
可一旦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而範長明前方的方向又有大片被燒毀的廢墟,這就一定會引起城內遍布的神武軍密探懷疑。
最終,範長明還是趕在宵禁之前抵達了靜空寺的廢墟,他幾乎毫不費力的就從殘破院牆處翻了進去,入眼處比想象中還要殘破荒涼,到處都是焦黑一片的殘垣斷壁,連一處可堪遮風的屋頂都沒有。
“大火燒的徹底,竟沒人來救火!”
此時天色已黑,四下裏無人,範長明便習慣性的自言自語。他驚訝於靜空寺原本的僧侶們居然隻顧著逃命而無一人救火,若但有一人救火,這諾大的靜空寺也不至於幾乎被燒成了一片白地。
範長明在斷壁和塌掉的梁柱間小心翼翼的往裏走著,他希望至少能有一處看起來穩固的牆壁,隻要能遮擋住自己的身形,不至於讓人在外麵一眼瞅見就算萬幸。
忽然,一陣濃烈的惡臭撲鼻而來,範成明甚至都沒來得及的反應,便被熏得頓在地上陣陣幹嘔。這種氣味,兩年以來他聞過太多次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為這就是屍臭,人死後腐爛發出的濃烈臭味。
不知何故,範長明聞到了這種臭味以後,心裏反而踏實了不少。因為就算還另有人藏匿在這廢墟之內,也定然會遠遠的避開這腐屍之地。而他的行蹤自然就不會被人所發現,安全了許多。
終於,範長明雙腿一軟,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他太累了,甚至連手指都不願在動一下。他就這麼靜靜的躺著,像一具剛剛死去沒了生氣的屍體,若非那雙黑的發亮的小眼睛裏滿是仇恨與興奮的閃著幽幽光芒,便很難將其與活人聯係到一起。
範長明的喉嚨裏發出了野獸一樣的低吼,他雖然活著,但卻早就成了行屍走肉,活著的唯一目的也隻有兩個字,那就是報仇。
三個兒子的慘死對他而言是永生難以撫平的傷口,尤其是小兒子自刎後死不瞑目的慘狀,每每思及就有如千萬把刀在割著他的心髒一般。
“吾兒瞑目吧,明日你們的仇就要報了,到那時,為父便去地下見你們,你們千萬不要再記恨著我了……”
範長明的囈語到最後計劃化為了怒吼,一道驚雷閃電劃破漆黑的虛空,將他一張扭曲到變形的臉映照的可怖至極。
幾個黑影在廢墟的周圍伏了下來,不多時便又有一個黑影向街道處快速的奔去,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範長明沒有返回別置的宅院,而是摸到了城南靜空寺廢墟藏匿,這當真是個老狐狸,明日絕不能讓此人漏網,否則後患無窮。”
楊行本向秦晉彙報著密探的發現,他甚至都有些佩服這老賊的警覺性,一個孤苦無依的老者能夠在亂世中苟活至今,甚至還能一一己之力在洛陽城裏掀起這等風雨來,絕非普通人可以做到。
想到此處,他見秦晉沒有反應,便又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