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雖深,政事堂卻燈火通明,自夏元吉以下諸多官員仍在緊張的忙碌著,他們忙著起草的是一份關於官製變化與官員任免的布告。
夏元吉看著手中的冊子,笑意失蹤不曾送他的臉上消失,隻要明日將這些連日來所策劃的東西都公之於眾,政事堂的權力將前所未有的得到強化。當然,這還隻是宏大謀劃中的第一步,接下來每個月,每一年都將會陸續有新的政策出台。所有的籌劃一旦穩步得到了實施,天下分散的軍政財權將悉數收攏到政事堂手中。
從此往後,官員任免,財稅調撥,哪一樣都離不了政事堂,而這些在從前都是歸天子所有的。其實這也難怪,看看現在的天子是個什麼德行?夏元吉昨天剛剛去興慶宮覲見了天子,他見到的隻是一個口角流涎,說話結巴,連起身都費勁的病弱老翁。天子今歲也才剛剛到了天命之年,看起來竟已經蒼老如花甲古稀一般。
還有剛剛確立的太子人選,淮陽王李僖雖然看起來是個頗有些能力的人,但畢竟還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就算他想翻出什麼風浪來,等到三五載成年以後,天下大局早就底定,也早就沒了機會。
所以,夏元吉深知道自己手中的權力現在都來自於哪裏,自然懂得投桃報李。
“相公,苗晉卿晉升的冊書擬好了,隻剩下用璽……”
說到用璽,夏元吉有些煩躁,這玉璽並不在政事堂,而是在興慶宮勤政樓,若要加蓋,必須將冊書送往興慶宮,這在他看來雖然是個過場,但按照秦晉的要求也絕不能省略。
讓夏元吉幸甚的是,秦大夫沒有心一軟,又將玉璽交還給了天子李亨,負責看管玉璽的隻是個昔日興慶宮裏名不見經傳的小宦官。
“巡撫朔方、隴右二十一郡,這名頭聽著新鮮,可又怎麼覺得比節度使的職權還大呢?”
有些話夏元吉不便明說,裴敬這種神武軍的嫡係幹將以觀軍容使的差遣到朔方統兵,以應對草原叛亂回紇人隨時可能的南侵,這是實至名歸的,集各項大權於一身。然則,苗晉卿又以巡撫朔方、隴右二十一郡的身份到靈武去,這在新近擬好的製度裏,絕對是有權節製身份僅為觀軍容使的裴敬啊。
如此一來,其中的問題就有些微妙了,說到底,苗晉卿這個巡撫的頭銜,竟隱隱有些監軍的意思。然則,比起監軍而言,巡撫兩大節度使,這權力似乎又有些大的沒邊了。
隱隱的夏元吉竟有點羨慕起苗晉卿了,不知這廝祖上積了什麼德,還是出門踩了狗屎,竟交上了這等好運。被任命巡撫地方的除了苗晉卿以外,還有馮翊郡太守杜甫,他巡撫的地方則更為要害,河南、河東兩地,這可都是堪比大唐半壁河山啊。
仔細的檢查過後,夏元吉將冊書又一絲不苟的謄抄了一遍,然後交給早就候在一旁的書令史。
“去吧,送興慶宮,天亮之前必須返回政事堂!”
政事堂現在的辦事效率已經是以往的十倍不止,按照他的要求,政事堂辦公是些人不歇政務的,所有的負責官員,分班輪流,就連宰相也必須隨時有一人坐堂當值。
當然,現在的政事堂已經有了第五琦和韋見素。韋見素第三度為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的低調,第五琦則與之相反,血氣方剛,躊躇滿誌,時時有著大展拳腳的念頭,處置公務比夏元吉還要效率個七八分。
經過了僅僅一個月的整肅,原本人浮於事,爭權奪利的朝廷氣象也為之一新,許多積壓了兩三年之久的政務竟也都被翻騰了出來,一樁樁,一件件的得以解決。
日上三竿,苗晉卿精神飽滿的來到政事堂,今日是要接冊書的,那是朝廷對他的正式任命。在夏元吉既羨慕又極度的目光中,一身緋袍官府的他雙手接過了冊書,巡撫朔方、隴右二十一郡,這個差使是從未聽過的,但僅憑字麵就能猜得到其職權範圍。待仔細看過冊書以後,苗晉卿再一次被震驚了。
朔方、隴右的兩大節度使都要歸他節製,最厲害的是,他作為巡撫兩大地方的長吏,已經有權開府建牙,能夠開府建牙就意味著擁有牙兵。也就是說,巡撫這個差使所行使的不僅僅是監察之責,更有節製提調之責。
在一瞬之間,他頓時覺得雙手所捧的冊書變得沉甸甸的,有些難以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