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河北起波瀾(1 / 2)

再見到這位大唐天子,秦晉已經難以將其和曾經那個隱忍而又深有城府的李亨聯係在一起,常年的癱瘓臥榻已經將他摧折成了另一個人。

“……拜見皇帝陛下無恙!”

這是一句李亨久未聽過的話,縱使有人在他麵前,也很少如此正兒八經的三拜九叩。在多數人的眼裏,甚至那些伺候人的奴才們,都將他視作一個可憐的癱子而已。

李亨的身體雖然不能行動自如,但耳朵卻是好使的,初聽時還激動的呼吸急促了。但是,他馬上就分辨出了這是誰的聲音,剛剛打算在臉上綻開的笑容登時凝固了,因為他聽出來帷帳外的跪拜之人正是秦晉

曾經做過無數次的假設,要將秦晉罵的狗血臨頭,但真真見到了秦晉以後,李亨反而沉默了,良久才問了一句:

“你還來作甚?現在還有什麼是你得不到的,而要來求朕呢?”

這個“朕”字一出口,李亨的口唇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這並非是他要發病,而是在竭力抑製著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陛下以為臣定然是有所求才能來嗎?”

“否則又來作甚?”

君臣二人早就沒了當初的默契,秦晉也是何曾想過自己會以這樣一種形式鳩占鵲巢,但許多事由不得他選擇,在這個非生即死的亂世,如果不能自保,恐怕李家人的在除掉自己這個障礙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吧。

“奉詔命,淮陽王脫穎而出,可為太子,政事堂已經議定,元日便可舉行大典,臣是來向陛下道喜致賀的!”

李亨真想放聲大笑,可胸口劇烈的起伏竟讓他有種喘不上來氣的眩暈感。

“朕的太子隻有李豫,任何人,任何人都休想……咳咳……咳咳咳……”

“李豫早就不知所蹤,而淮陽王素有仁義之名,又名聲顯布於朝野,若能繼承陛下衣缽,也是我大唐之福!”

又過了良久,李亨才輕輕的問了一句:

“朕若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秦晉不假思索的答道:

“陛下若出席淮陽王的冊封大典,淮陽王就會名正言順的取代不知生死的李豫而成為太子,大唐國祚也少了一個致命的隱患!”

“你這是在威脅朕?”

“臣不敢!”

秦晉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他不抓緊冊立李僖為太子,李唐社稷還能不能延續下去都是未知之數,但李僖成了大唐的合法繼承人便又另當別論了。秦晉這麼做既是在鞏固自己的地位,但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自縛了手腳,為將來的許多事平添了障礙。

終於,李亨不再說話,就在秦晉即將失去耐心的時候,李亨終於說道:

“元日那天,如果朕的身子允許,會出席的!朕累了,你退下吧……”

李亨在服軟以後,品迫不及待的要攆走秦晉,秦晉也覺得自己實在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便起身要推出去。

“慢著!”

李亨忽然又叫住了他,遲疑了一下才道:

“朕要見一見淮陽王……”

“淮陽王偶感風寒,此時若來怕傳染陛下,不如等到大殿那日,陛下與淮陽王自可相見!”

陡得,李亨的聲音變得有些激動,他終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難道朕連見一見自己的兒子都不行嗎?”

李亨的眼睛裏充滿了憤怒,掛滿了淚水,若非有帷帳的阻攔,秦晉或許就會看到他淚流滿麵的樣子。

秦晉雖然對李亨處境很是同情,但政治便是如此,哪個心軟了,哪個就有可能一敗塗地,因而麵對落難的敵人一樣要硬起心腸。

“臣這麼安排也是為了陛下的健康著想,請陛下稍安勿躁,再忍耐幾日……”

又簡單的安慰了幾句,秦晉徹底退出陰暗而又彌漫著藥味的天子寢殿。

僅僅一門之隔,殿內殿外卻是兩重天地,和煦的陽光立馬驅散了身上的晦氣,秦晉剛剛露頭就有一群宦官搶著低頭行禮,媚上或許是他們的本能,都巴望著被這位長安城最有權勢的人一眼相中而平步青雲。

可有這種好運氣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像李明兒踩到狗屎的運氣,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

興慶宮早就今非昔比,走在回廊內,秦晉心裏頗為感慨,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踏入這宮苑時的情景與心境,彼時為了打消李隆基對他的戒心,還要裝作粗魯無禮的模樣。

現在想來,不免有種恍若隔世之感,李隆基早就化作了黃土,當年厚積隱忍的太子也成了殘廢的傀儡天子,而他這個來曆不明的小子竟成了大唐帝國的實際掌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