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倓從來都會喊打喊殺的報複人,在他看來那都是極為低級的手段。報複打擊敵對者,無非就是兩點,一者是精神上折磨,比如徹底摧毀對方的尊嚴。二者便是肉體的毀滅。
這兩者的順序不可輕易顛倒,在肉體毀滅之前的精神折磨才是報複最大的樂趣之所在。別看秦晉等人現在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過了一會京兆府的差役拿人下獄時,看他們怎麼哭!
通過此前種種的推斷,獨孤倓已經確定了秦晉等人是外地客,在地方上,豪門世族當然有著極大的勢力,但這裏乃是天子腳下的長安城,任何地方大族到了這裏,是龍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想要強出頭,下場是極慘的。
“韋濟,你是知道的,夏相公和第五相公都佷極了那些作奸犯科之人,聽某一句勸,也勸勸你的同伴,莫要見了棺材再落淚,那時便一切都遲了!”
今時今日的韋濟在長安權貴圈子裏已經成了笑柄,他有著極好的出身,又曾經官至門下侍郎,距離宰相也隻有那麼一步之遙,而今淪落成了沿街乞討的破落戶,但凡紈絝子弟見了難免都要奚落幾分。
這數月以來,韋濟受了不知多少屈辱,但他依舊頑強的堅持了下來,他知道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就真的再沒有翻身之日了。
“安定侯,你也聽韋濟一句勸,趁著事情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早早的收手,見到棺材再落淚,就來不及了!”
韋濟將獨孤倓的話原封不動的送回去,引得圍觀人眾失聲而笑,當然,這笑聲是出自於對韋濟的不自量力,都死到臨頭了還嘴硬,難道當真以為京兆府的大獄是小孩過家家的地方嗎?
“韋濟啊,就聽一句勸吧,雖然京兆府的大獄可以白吃白住,但畢竟不比外麵自由,還要受那獄卒的欺壓,可要想好了呢……”
有人煽風點火的說著風涼話,但韋濟卻無動於衷,也不看看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那可是在長安城裏一言九鼎的人物,就憑這謫仙樓上的幾個廢物一般的紈絝?
陡得,韋濟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想到自己數月以來所受的屈辱終於也要有發泄之時,他便有些癲狂失態了。不過,這失態落在圍觀者的眼裏卻是他得了失心瘋,明明大禍臨頭還笑成這個德行。
獨孤倓終於惱了,幾步上前一把便揪住了韋濟,別看他沒有對秦晉、杜甫和烏護懷忠動粗,對於韋濟卻是一點顧慮都沒有。不過,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此前故意經營的穩重形象顯然因此而大打折扣。
念及此處的瞬間,獨孤倓又笑了,揪著韋濟的手也鬆了開來,又趁勢在韋濟的肩膀上撣了撣。
“都說狗仗人勢,不知你仗的是何人之勢啊?”
韋濟本想說破秦晉的身份,以便使這場衝突盡快結束,但秦晉若有若無的搖了搖頭。所以,話到了嘴邊,便又咽了回去。
看著韋濟欲言又止的模樣,獨孤倓以為他語塞了,便得意的笑道:
“現在服軟還來得及,隻要你乖乖的跪在某麵前,磕三個響頭,今日便算放過你了!”
韋濟又哈哈大笑:
“獨孤倓,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憑借著父祖的餘蔭耀武揚威而已,若沒了父祖的蔭蔽,你還算個屁啊!”
數月的乞討生活讓韋濟混跡於長安街頭的最底層,在寺廟裏和那些避難的無家可歸之人混久了,身上的斯文氣也漸漸被民間的煙火氣所取代。這句話雖然罵的粗鄙不堪,但卻點中了獨孤倓的要害。
獨孤倓身無尺寸之功,隻有個正五品的散官在身,再加上世襲的爵位,能夠勉強躋身於權貴的行列。他之所以能夠在謫仙樓橫行霸道,靠的還是家資巨萬。在他眼裏,沒有什麼事是錢做不到的。
不過,繼承下來的錢,如果隻出不進,早晚有一天也會坐吃山空。但是,偏偏在獨孤倓看來,獨孤家的資財就算花上三輩子也花不完,畢竟是積累了百餘年的家業,有他足夠可以炫耀和揮霍的資本。
但是,韋濟的話還是戳中了他的軟肋,身上沒有功勞,沒有功勞,這安定侯的爵位傳到自己的嫡子那裏就要打折扣了。
啪!
惱羞成怒之下,獨孤倓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韋濟的臉上,這一巴掌扇的突如其來,就連秦晉都被嚇了一跳,猛的睜開了眼睛。
“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就是你自找的!”
當眾動手可不是獨孤倓的性格,但他今日也是氣急了,這才忍不住扇了韋濟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