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一章:杞人之憂天(1 / 2)

關於韋見素的對話展開幾句之後,三人便對酥香的羔羊肉意興索然了,夏元吉和第五琦都各懷心事,誠然他們對秦晉是衷心擁戴的,但一想到韋見素的存在便如鯁在喉。

夏元吉甚至後悔,當初不該逼迫的韋見素那麼緊,更不該貿貿然的撕破臉,弄到現在這般無法收場的地步。羔羊肉很快涼了,夏元吉與第五琦先後以公事繁雜為由告辭。

第五琦回到政事堂以後,隻瞧見夏元吉呆坐在案前,有些出神,便道:

“事已至此,何必再多想?韋見素也不是洪水猛獸,他在去江淮以前,還是出了名的軟弱庸碌,難道一個人可以在瞬息間就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夏元吉捋了捋頜下稀疏的胡須,良久才低聲道:

“韋見素是個城府極深的人,能曆三朝而安穩屹立在朝堂上的,放眼看一看,還有誰?”

第五琦思忖了一下,果然如夏元吉所說,除了韋見素已然位列台閣以外,已經很難找到什麼人具有這種資曆了。

不過,他畢竟年富力強,對事情的看法也更趨樂觀。

“夏相公過於悲觀了,俗語有雲,車到山前必有路,你我乃堂堂宰相,韋見素也是宰相,又何懼之有呢?再者,秦大夫難道就願意看到咱們爭得你死我活嗎?一旦爭鬥起來,對朝局可沒有任何好處。隻要韋見素敢做出過分的舉動,秦大夫必然會出手幹預!”

夏元吉隻嘟囔著問了一句:

“你我逼走韋見素,秦大夫可曾說過一句?據說韋見素之女與其關係曖昧,親自登門去求了,最終還是沒能讓他改變主意!”

第五琦有些默然,這些事當時他也知道,甚至還未秦晉的袖手旁觀而暗暗叫好,誰又能想得到現在居然又成了令他們如鯁在喉的問題。

又思忖片刻,第五琦恨聲道:

“韋見素那老賊若敢尋機報複,某便去找秦大夫主持公道,秦大夫統攬國政大權,豈有作壁上觀的道理?”

夏元吉隻是搖頭苦笑,對第五琦的話不以為然。如此悲觀和銳氣盡喪,倒讓第五琦心中騰起了一股桀驁之氣。

“就算韋見素攜大功而回,又算得了什麼,大不了就爭鬥就是,從前玄宗皇帝在位時,為了這宰相的位置,各位相公們還不是爭得你死我活?”

其實,夏元吉有他擔心的問題,他們在去歲的大清洗中開罪了太多的官員貴戚,一旦韋見素挑了這個頭,那些人必然要站在自己的對立麵,而為其助威。如此,勢單力孤便成了必然,縱使與第五琦兩人擰成一股繩,又怎麼爭得過洶洶惡議?

至於找秦晉主持公道,很可能便是自尋死路。出於平息眾怒的目的,說不定就會將他倆推出去嚴懲。如此一來,於神武軍和秦晉並無損失,甚至還得大於失,又何樂而不為呢?

但是,這些想法隻在夏元吉的腦子裏轉了幾圈,並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知道第五琦是個性子比較急躁的人,通常這樣的人都耐力不足,一旦讓他知道了這些想法,怕是又要折騰出什麼幺蛾子。隻是這些話又不能一點都不說,考慮如何說便又讓他皺起了眉頭。

“老夫不像你,有著鹽鐵財稅之功,老夫立身之根本隻是打擊異己,清洗朝臣,自古身為上位者,有幾人會對這種人頗多照顧,手下留情呢?最終還不是被拉出去平息眾怒了……”

這番話是第五琦所沒想到的,他的心思自打在負責鹽鐵財稅之後,便被占去了絕大多數,現在聽到夏元吉如此說,便覺得有些道理。

“倘若果真如夏相公所言,第五琦定然不會獨自避禍!韋見素老賊,怕他個鳥!”

終於,第五琦還是忍不住說了句粗話。

夏元吉輕歎了一下,第五琦還是沒能明白他真正擔心的是什麼,禍事的根由本就不在韋見素,而在秦晉一人!

隻是,第五琦畢竟還沒與其親近到無話不談的地步,現在隻能點到即止了。

剛剛那頓羊肉,一開始還吃的頗為融洽,直到話鋒轉到了江淮之後,秦晉的話語雖然溫和而又尋常,但其中的內容還是不免讓夏元吉做出了多種解讀。這些解讀無論哪一種,都意味著秦晉早掉他們秋後算賬。

第五琦見夏元吉又沒了動靜,便重重的坐在了座榻上,聲音粗重而沉悶。

“好端端的,怎麼會到了這步田地呢?韋見素他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與你我爭?就算穩定了江南,解除異常兵戈之禍,難道就有能力扳倒你我兩位宰相了?”

在他看來,原本隻是秦晉遇刺事件,怎麼去探望一番之後,反而又惹出了如此多的麻煩!這種想法令其甚為煩躁,便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案頭,將上麵的茶碗筆具震得叮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