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四章:石砲入敵營(1 / 2)

天光方亮,數之不盡的賊兵螞蟻一般爬向了範陽城,大批的攻城器械夾在蟻兵之間,緩緩的向城牆方向移動。城牆外側的護城河早就被土石填平,攻城的賊兵可以從容的抵達城牆下麵。

如此強力的攻城已經一連持續了三日,城中的抵抗愈發無力,裘柏和張炎對此憂心忡忡,卻又深感無力,史朝清就像一個犯了錯誤又不敢直麵現實的孩子,整日躲在代王府中,不理會城中事務,也不理會所謂的朝堂百官。

沒了主心骨的官員和將領們早就心有惶惶,琢磨著將來的出路,又怎麼可能為這樣一個無能之輩送死呢?

張炎一連勸了史朝清兩日,也沒有效果,史朝清口上答應的痛快,卻沒有半點反應。

“史朝清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怪不得史朝義敢如此大張旗鼓的攻城,如果沒有咱們,這範陽城早就易主了,史朝清也成了塚中枯骨。那史賊思明狡猾勇悍,卻想不到選了這樣一個窩囊兒子做繼承人!”

裘柏的話很直白,也很不客氣。現在的城牆上到處都是一片狼藉,軍卒們疲憊的應付著攻城的賊兵,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張炎和裘柏的談話。

這些日子,史朝義叛軍打造了大量可以直通城牆的雲車,城上守軍對付這種大型攻城器械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隻能將猛火油潑上去,將其引燃以徹底燒毀,但燃燒也需要至少一刻鍾的時間,而這段時間就足夠大量的攻城叛軍湧上城牆了。

所以,幾乎每隔大半個時辰,就會有一批賊兵衝上城牆,血腥的白刃戰已經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裘柏帶著部眾作為機動力量,隨時支援著任何可能被攻破的軟弱處。

趁著張炎來找他商議城中事宜的當口,這才歇一歇,喘一口氣。

對於裘柏的抱怨,張炎也深以為然,史朝清絕對是不值得扶持的人,以前的溫良恭儉,禮賢下士,到現在則全部成了懦弱無斷、膽小庸碌。

“史朝清無斷庸碌,你我才能大計得成,否則……”

說到這裏,張炎突然說起了此番來意。

“史朝清終於耐不住,答應曹敦加入城防之戰,我怕有什麼變故,這才來通知你!”

裘柏一愣,封常清病倒的這些日子以來,都是他與何敞共商守城事宜,現在曹敦忽然參與進來,此人畢竟是史思明的舊部,在“燕軍”中舊部甚多,威望甚隆,這些都是他們不能比的。

但緊接著,裘柏又道:

“曹敦應該尚未對你我生疑,隻要他老老實實守城,不搞其它的幺蛾子,一切便在掌握之中,大可不必特異為難此人!”

張炎點了點頭。

“今日賊兵攻勢甚與前兩日甚多,看來史朝義著急了,何如從現在起開始夜間襲營,攪得他們心神不寧,如果能燒毀攻城器械,對守城更是大有助力!”

“不錯,此事我這就與何敞商議,他這幾日的心思都在封常清身上。”

提起封常清,張炎歎道:

“一帶名將淪落至此……他,他應該也就在這一兩日了!”

裘柏心生黯然。

“油盡燈枯,就算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解脫了,死在克敵的戰場上,朝廷也一定不會吝嗇追贈加封!死後殊榮,一定在所難免!”

他雖然隻是個小小的軍中司馬,但對於朝野上下的複雜關係卻是門清。

朝廷就是一艘大船,任何人打算駕馭它,就必須遵從於無數的規則,這些規則有明麵上的,也有不能擺放在明麵上的。秦晉作為神武軍的領袖,以克複兩京的大功勞權傾朝野,可為了支撐起這艘千瘡百口的破船,有時候也難免要隨波逐流,以爭取人心團結內部。畢竟,現在平亂才是朝廷的重中之重。

封常清行將就木,再不會對任何人有實際性的威脅,死後殊榮,邀買人心,也自然就成了大家都樂意見到的事情。

雖然,裘柏也對這種所謂規則的冷酷無情而嗤之以鼻,然則,能夠消除黨派紛爭,中樞能夠擰成一股繩,這已經是天寶至德年間難得的局麵了。

玄宗皇帝最擅長權力平衡的把戲,李林甫當政之時,便以太子作為牽製,楊國忠當政時,也以太子作為牽製。所以,李林甫和楊國忠用盡了所有手段,太子依舊屹立不倒,這並非太子的僥幸,或是李楊無能,最根本的原因是玄宗皇帝不希望太子下台,但又不想太子的實力坐大,難以控製。

這種權力平衡之術使得各派相互攻訐製約,任何一方都難以對皇權造成威脅,然則這種方法在太平年景無所事事時,倒也無傷大雅,一旦麵臨突發的災禍,正如天寶十四載那般大廈將傾,製約也就成了內鬥,對外的戰爭則成了鏟除異己的手段,以一己之私,犧牲天下大局,當年一敗再敗的原因就全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