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並沒有過於為難李永臣,隻冷冷的看著他。
“你這麼做,與蜉蚍撼樹何異?不為自己著想,難道就不想想子孫後代嗎?”
他能看見李永臣的眼睛裏有一瞬間的恍惚,當馬上又變得堅毅,語氣也十分的強硬。
“誅殺國賊,李某豈會惜身?子女們生在李家,從來到這個世上開始,享受了太多的榮耀,現在也是他們做出犧牲的時候了!”
秦晉凜然,李氏家族中像李永臣這樣的人絕不止一個,但他們現在都是十王宅裏圈養的老虎,已經與生豬肉牛沒有任何區別,如果李隆基當初不如此自斷臂膀,自己今時今日就算有克複兩京與平定安史叛賊的功勞,恐怕也不能如此安逸順利的掌控朝局吧。
然則,秦晉雖然敬佩李永臣的勇氣與決絕,然則立場不同注定了他們隻能是敵對的身份。
“可惜啊,可惜啊,天子近支卻沒有你這等人物,他們為了自保都隻是苟且安生,天下之大,卻再沒有……”
“放屁!李氏承天運而牧天下萬民,秦晉豎子,不過是竊國的小醜,安能長久?看著吧,我就算死無葬身之地,也改變不了你早晚覆亡的下場.…..”
李永臣的咒罵讓秦晉頓生一種滑稽之感,仿佛自己就是曆史劇中那些大奸大惡的反派,李永臣則是遭受虐待的仁人誌士。
秦晉覺得,自己來見李永臣就是自取其辱的,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通過一兩句話改變態度,如此所為不過是白白浪費時間而已。
“既然你選擇了和族人子弟一同赴死,秦某還有什麼理由攔著呢?便隨你所願!”
李永臣嚎啕大哭,他雖然不惜己身,但卻對兒子、孫子卻是實實在在的心疼與難過,然則正如他此前所說,這些都是從一出生就已經注定的命運。
秦晉不再理會李永臣,又在丞相府召見了李永臣的五個兒子。
李永臣其人雖然有些英雄氣概,但生出來的兒子卻都是不爭氣的窩囊貨,站在丞相府的偏廳裏,居然個個抖的篩糠一般。
“都自我介紹一下吧!”
秦晉大致掃了一眼這五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李氏子弟,年長的大致在三十上下,年齒最小的,當有十五六歲,臉上還有未脫的稚氣。
“罪人李通,雖有罪,但卻心向丞相,懇請丞相寬恕……”
其中一人主動站出來回話,卻是讓秦晉有些頭皮發麻,這等厚顏無恥,置生父於不顧,獨自祈求活命,是任何人都不齒的。
秦晉不置可否,眼光瞥向了其餘四子,餘下四人便像受到了針刺一般,都不約而同的縮了縮脖子。
“罪人……”
餘者四子中,有三人竟都異口同聲的學著李通的模樣請求寬恕,更有甚至還跪了下來,有了帶頭的,其他人亦有樣學樣的齊刷刷跪下,祈求活命。
唯有一人立而不跪。
秦晉頗有興趣的看著他。
“你為何不跪啊?”
那人躬身一揖,結結巴巴回道:
“罪人李儈,不求活命,指望,望丞相能饒父親不死……”
秦晉身旁的嚴莊嗤笑了一聲。
“還真是天真呢,李永臣犯的是謀逆之罪,連你們都要受到誅聯,還妄想以己身換父命嗎?”
李儈雖然膽怯,但還是堅持著力爭。
“罪人之父隻是涉嫌謀刺丞相,以大唐律令,那一條可夠得上謀逆?”
“這……”
嚴莊萬沒想到,這些將死之人居然還敢如此質疑,事實上按照大唐律令這的確夠不上謀逆,但欲殺人還怕罪名不符其實嗎?
“禍到臨頭還巧言狡辯,隻會使你們父子禍上加禍!”
嚴莊不再與之講道理,明晃晃的出言恫嚇,李儈終究隻是個二十出頭,未經世事的紈絝,最終還是被嚇的不知如何反駁才是。畢竟,他所接受的教育都是出自於典籍律例,像嚴莊這等欲殺人何患無罪的做派便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秦晉擺了擺手,示意嚴莊不必再嚇唬他們了。
“李永臣有罪,不會累及子孫,今日召見你們,便是要看一看,誰有資格承襲永安王的爵位!”
此言一出,李永臣的五個兒子立時臉色各異,眼睛裏透露出複雜的目光,各自的鬼胎似乎也在這一瞬間都暴露了出來。
“當真?”
從以為必死的絕地,突然能夠承襲父親的爵位,這種落差和變化,足以讓他們忽略了李永臣將會受到何種懲罰的問題。因為有一個更為現實的問題擺在他們麵前,究竟秦丞相會選擇誰作為永安郡王爵位的承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