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我們到院子裏排隊。
第一排是顏色最好的，我在中間，算中等。
院裏的積雪淹沒腳踝，雪花飄落眼中，沁出寒涼，少女們臉色發青渾身哆嗦。
回廊下支開一張破舊長桌，老太監斜坐著，拿紙筆挨個問。
“哪個府上的？”
“烏拉那拉府上。”
“包衣還是在旗？”
“回公公，是鑲藍旗包衣。”
他擰起寡淡的眉，目光銳利：“既是鑲藍旗，為何是烏拉那拉府？”
回話的女子慌忙解釋：“因我家小姐與烏拉那拉家的小姐交好，就將我送給了烏拉那拉府。”
老太監沒說信和不信，用讓人不舒服的眼神上上下下掃過那個女孩子一遍，嚇得她微微發抖，這才哼了一聲，道：“你去尚衣局。”
那姑娘睜大眼：“啊？”
那可是洗衣服的地兒！
老太監冷笑：“嫌那地兒高？行，那正好，辛者庫昨兒死個宮女兒，你去頂個缺！”
我聽得一愣。
辛者庫，那是康熙後宮最可怕的地兒，但凡罪官之女多半是發配辛者庫，幹的是最髒最累的活力，吃的是最差最惡心的飯菜，進了這地方能活著出來的少有。我又想到一個人，那是辛者庫的代表，堪稱傳奇，良妃衛氏，史書上清朝八賢王八阿哥胤禩生母，據說生的花容月貌傾國傾城，最讓人傳說的便是她與康熙的愛情。當然，這隻是後世的猜測，誰知道皇帝跟她咋回事，萬一是人姑娘長得漂亮皇帝精蟲上腦忍不住啪啪啪呢？
關鍵是啪啪完後不認賬，最後指著人說辛者庫賤婦，那請問皇帝老爺，睡了賤婦的您是？
我唾棄康熙。
在我走神當口，那姑娘已經被兩個身強力壯的宮女拖走了，雪裏拽出兩道淩亂的痕跡，還有淒厲的哭聲。
院子裏鴉雀無聲，老太監殺雞儆猴得到絕對話語權。
門口陸陸續續有人來，太監打扮，有幾個走過來跟老太監搭了句話就到一邊等著了，被老太監叫到一個女孩子的名字，他們就帶走一個，各部門等著各部門的分配，要我說最好的是前排第三個，說是繡娘出身的蘇姑娘，她直接去了針線局，那是個平穩地兒，熬上兩三年，說不定能平安出宮嫁人。還有什麼尚衣，尚食，尚儀局的，趕著機靈的選了幾個。
不管到哪裏，有手藝的人就是吃香。
很快輪到我。
老太監問道這處已是口幹舌燥，心煩氣躁：“哪裏人？都會些什麼？在旗還是包衣？”
我一一回答。
他又問：“你是關外來的？”
我低眉順眼：“是的，科爾沁阿克善旗包衣，後轉入鑲藍旗瓜爾佳。”
科爾沁一出，不光老太監神色變得柔和，好幾道目光都落到我身上，不著痕跡打量我。
我任由他們打量，頭也不抬。
“你會什麼？”
“蒙語蒙曲蒙菜。”
“這宮裏誰不會？”
老太監又有點不屑。
“可公公，科爾沁是不一樣的。”
我壓低聲音，柔和緩慢，隱隱帶著一股子歎息的味道。
他一愣，眯起眼，盯著我，就像盯著肉，充滿探究和趣味：“有點意思，有點意思，行，你呀，去慈安宮伺候太妃娘娘吧。”
如我所料。
我微微一笑，溫和沉靜，眉眼恭順：“素月定不忘公公今日之恩。”
老太監連連點頭：“是個好孩子。”
康熙身上流淌著科爾沁的血，但他並不喜歡科爾沁，尤其是蒙古的女人，在清朝皇帝後宮裏，除了順治之外，多半是滿漢女子，而康熙的後宮前期，把持後宮的卻是蒙古科爾沁的孝莊文太後，她手段狠辣，心思機敏，皇帝是她是又敬又畏，我也不敢靠近。
這樣的女人手握大權但實在太難應付。
我挑的目標是孝惠太後，同樣出身科爾沁，順治的第二任皇後，也是活的時間比較長的一位，她不像孝莊那樣老謀深算，從不插手後宮事物，她是康熙嫡母，至少明麵上皇帝是非常孝敬尊敬她的。
我覺得，跟著這樣的人，活著機會比較大一些。
但是……
我看著碎了一地的瓷片和狀若瘋癲的女人，眼神木然。
為毛……
跟我想象中不一樣？
老太監捂嘴笑：“靜妃娘娘可是大貴人，好好伺候著啊。”
我嘎子嘎子轉過頭，能聽見他跟外麵的人說，這下總算有人頂替他幹女兒，能給幹女兒換個輕鬆的活兒了。
臥槽，公公你回來，我們好好聊聊人生！
能不能愉快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