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時候,靈歆正在屋中臨時抱佛腳地溫習占卜,準備明日的京都大祭時溜上靈台山去占卜,正看得入神就見阿爹推門而入。
明日就是京都大祭了,阿爹怎的有空過來,靈歆有些詫異,驚道:“阿爹?”
“嗯。”靈山應了一聲,徐徐坐下,看著靈歆麵前鋪開的卜書溫言道:“阿爹不是和你說了麼?以後不會再考你占卜了,你有空不如多看些經史。”
“這太好了!”靈歆驚呼,過去狗腿地幫靈山捶著背,卻還是擔憂道:“可我畢竟是阿爹的女兒啊,以後若是任了司祭位卻不會占卜,王上估計會把我趕出去吧!”
“怎麼會!”靈山輕笑,看著這個活潑可愛的女兒不知該如何是好,良久才正色道:“那日進宮,琦玉公主是不是同你說了什麼?”
靈歆心下一窒,正給靈山捶背的手有一瞬間的僵住,卻還是笑著回道:“不過是敘敘舊罷了,能有什麼好說!”
然而,靈歆的異常並沒有逃出靈山的眼,她畢竟是他帶大的,她的一舉一動他怎會看不出來,擔憂之際將靈歆按坐在椅子上,看著她的眼睛問:“是不是衍公子的事情?”
“阿爹!我都說······”靈歆一下子窒住,因為靈山的臉上是少見的嚴肅與擔憂,聲音中有著她前所未見的威嚴:“說實話,你難道連阿爹也不信麼?”
她心下頓生愧疚,終於徐徐道:“琦玉姐姐說衍公子自出生起就頻頻遇刺,心中甚是擔憂!”
果然,靈山心中卻是有些生氣,琦玉比靈歆大了這五六歲,可做起事來怎的這般幼稚,告訴歆兒又能如何,不是白白將她陷入險境麼?
“聽著,這件事阿爹早已知曉,這次來京都也正是為此,且不說阿爹是寧國的司祭,琦玉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怎會坐視不理,此事我已有分寸,你千萬勿要插手,其中凶險不是你能預料的!”靈山警告。
靈歆望著阿爹嚴肅的麵容,不由點點頭,心中卻是疑竇叢生,難道就是因為那所謂的腳踏七星?可遠在京畿外的各國怎麼可能這麼快得知一向為其視而不見的王室秘辛。
那一夜,靈歆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思慮良久卻還是做了決定,靈台山她還是要去的,她相信阿爹,所以不會再插手保護衍公子的事,她隻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是什麼令阿爹那般失魂,是什麼令衍公子身陷險境,這一切似乎都是從那場國祭開始的,所以那次的占卜結果,想必就是答案。
翌日,京都大祭。
整個京都似乎一時間集聚起了所有的繁華,讓人產生一種大周皇室仍舊高高在上的錯覺。
靈歆站在靈台山的最高處,整座都城安靜地匍匐在腳下,整齊得如同被刀切開一般,大周天祭台坐落在皇宮的正西方,是整個大周皇宮最高聳的建築,清晨的陽光難得光芒四射,金色的光輝灑在天祭台上,襯得台下的人是那般渺小。
靈歆跪在地上,將東西一一擺好,心中卻忽然沒有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取而代之的是滿懷的惆悵。
她站在這京都的最高處,這個幾乎可以俯視整個天下的地方,望著京都裏升起的炊煙,流動的人群,這一切安詳美好得讓人心醉,可是她卻知道,那些名為兵戈,權謀,殺戮的東西充斥著整個天下,那高堂上談笑風生的王孫貴胄卻是各懷心思,同床異夢。
“悲苦的,不過是這天下百姓罷了。”
以前阿爹說的時候她隻覺那是竹簡上的一行行墨跡,此時卻忽然滿心悲戚,感同身受。
她忽然想起那位司祭,那個整日站在這裏的十七歲少年,會否有一種不在塵世的孤獨,他俯看這碌碌蒼生,心頭湧起的,是悲憫,還是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