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時間已經過去三日,距離預示的地動還差不過兩天時間,整個臨平城也似乎陷入了暗暗的恐慌之中,大街上的行人總是腳步匆匆,難得聚起的兩三人更是談地動而色變,李文寬發了一通又一通的告示,可下麵人的議論聲卻是越來越大。
路上!路上!三天了還在路上,可距離地動不過兩天了,迫近的時間與未到的錢糧逐步蠶食著人們的意誌,錢糧,真的在路上麼?還是,這隻不過是官府的一個謊言?司祭,真的能夠救這臨平麼?或者,他根本就沒到臨平!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角逐,因為在生命的威脅麵前,所有的信任都將搖搖欲墜,土崩瓦解。
終於,壓抑的恐慌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爆發,憤怒恐慌的人群瘋狂地湧向郡府,無需任何人的組織與煽動,一日,最後一日了,他們離不開這臨平了,將要死在這裏了。
郡府門前的李文寬還在安撫著憤怒的人群,可他除了空喊著錢糧已經在路上什麼也不能做,無言以對,無法承諾,可他仍舊堅持著,他相信玄覲大人,因為他的堅定與冷靜,更因為他在這裏,同他們一起,在這危險重重的臨平啊!
“錢糧真的已經在路上了,我們要相信陛下,相信我們的司祭啊!”李文寬用盡力氣朝著人群嘶吼,已經啞掉的聲音如同困獸的嘶鳴,青筋在他的額上蔓延,仿佛下一刻就要崩開,鮮血四濺。
“李大人,這話你說過多少次了?如果那錢糧真的在路上,為何這麼久都未到,朝廷是在騙我們啊!在騙我們啊!”人群中有人怒吼,
“李文寬,我們敬你為臨平百姓做了這許多,可如今,你卻是要將我們往那死路上逼啊!”
“對,若是我們當時走了,何至於此,都是李文寬,都是李文寬啊!”
“對,當時你為什麼不讓我們走,為什麼?”
“這一切都是李文寬害的,都是李文寬害的啊,他害了我們,害了這臨平啊!”
······
台下的人群越來越激動,仿佛一頭頭野獸,他們向前擠著,舉著拳頭,紅著臉叫的聲嘶力竭,他們憤怒地看著李文寬,仿佛下一刻就要衝上去咬破他的喉嚨,吞噬他的血肉!
“嗬,玄覲,你真該好好看看,看看這群失去理智的人,看看你們司祭所護佑的百姓!”一個妖異至極的聲音在郡府對麵的簾幕後響起,如同冰冷的蛇一般纏繞而上。
李文寬為這些人所做的一切,竟是連他們此時的一點信任都換不來,這些人沒有理智,永遠將自己螻蟻般的性命最重,他們根本不知道,如果當時李文寬真的放他們離開了,他們隻會死得更快。
那邊的李文寬還在堅守著:“司祭大人就在臨平,如果錢糧真的不會到,司祭大人怎麼會留在這裏?”他嗓子幾乎啞掉,喊得聲嘶力竭,絕望而無奈。
“你說在就在麼?你害了我們,誰能證明你不是在說謊?”
“是啊,你說司祭在臨平,可在座的各位父老鄉親說說,你們誰見過司祭?”
“我就在郡府外賣豆腐,可從來沒見過有什麼人進過郡府!”一個漢子大聲嚷道,一石激起千層浪。
“是啊,我也沒見過!”
“我也沒有,我也在郡府旁邊,也沒見過!”
……
人們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他們已經不相信了,無論是誰,哪怕站在他們麵前的是他們的父母官,他們的親人,他們都不會相信,他們已經瘋狂了,在這生命的威脅下。
他們越來越激憤,朝廷已經拋棄了他們,任他們自生自滅了!他們瘋狂向前湧著,衙役們組成的分割線如同潮水一般波動,他們已經沒有力氣了,可另一邊的百姓們,卻越來越用力地向這邊湧來。他們要擋不住了,這分割著官與民的界限,仿佛下一刻就會崩潰。
“司祭!是司祭大人和靈女來了!”李文寬忽然望著人群後喊道,“是大人啊,大人他來了啊!”
“你還在騙我們!”
“是啊,你們在騙我們!”
“我們不信!”
……
“是真的,下官拜見玄覲大人!”李文寬忽的跪下,他已經脫力了,如釋負重,與其說跪,不如說跌下更貼切些。
“真的,是玄覲大人!是玄覲大人哪!”有人望向身後,叫喊道。
隨著喊聲增多,越來越多的人向後看去,竟然是他?那個客棧裏如謫仙一般的少年!
人群頓時詭異地安靜下來,卻不是相信,而是震驚,是懷疑,是難以置信!
司祭大人,怎會如此年少?他,真的是司祭大人麼?
“錢糧已經在郡府的倉庫之中,大家放心,臨平沒有被拋棄。”隻聽那人淡淡道,沒有絲毫的恐懼,不安抑或掩飾,他清冷的眉目沒有任何表情,卻莫名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