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果然不負眾望,蓋著紅蓋頭在兩個女人的攙扶下款款而來。慢慢的走到車子旁邊,輕輕的坐在了右邊,攙扶她的其中一個女人坐在了左邊,這就是俗稱“稱車的”,雖然來接新娘的隊伍聲音很響亮,但充其量就是一個小推車,加一群雇傭的“樂手”。小村裏結婚的時候,小推車都用席子遮起來,大梁上又裹上一張紅紙。新娘坐在車上走在前麵,車後跟著抬櫥、櫃、桌的和兩個扛小杌的人員,通稱“抬嫁妝的”。而梅姨的“車隊”就顯得有些寒酸,推車倒是相差不大,就是後麵僅僅跟著兩個扛小杌的人員和一個抬著被子的女人,更大的區別就是一個瘦小的老頭子表情嚴肅,推著一個輪椅,輪椅上坐在一個白淨的小姑娘,小姑娘身邊緊緊貼著兩個孩子,一白一黑,在人群中格外耀眼。其餘的人,要麼是送新娘的,要麼是看熱鬧的,幾乎都空著手。嫁妝雖少,可絲毫沒有影響到人們的興致,他們有說有笑的跟在後麵。孩子們在車前車後的奔跑著,別提有多高興了。就這樣,車隊緩緩的向村子東頭駛去。
再看小院內,零零散散的院子隻剩下幾個人,幫忙收拾著桌子,按照規矩,這一天新娘的娘家也應該擺酒席招呼客人,但是老太太家省略去了,別人當然也不會說什麼,畢竟都了解梅家的情況。
“嫂子,好了,今天怎麼說也是梅姨大喜的日子,別這麼悶悶不樂的……”說話的是一個頭發半邊白體型肥胖的老太太,在她身邊的,正是梅姨的母親,老太本來太一個人獨自在角落裏呆呆的看著院子,滿臉愁容,眼中似乎還含著淚水。
“我就這一個女兒啊,如今連她都走了,還……你讓我怎麼高興的起來。”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撲通”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事到如今,我們還能說什麼,以後就是孩子們的事了,你也不用瞎操心……”老太太邊說邊輕輕的拍打著梅大娘的後背,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小村的東邊,逐漸響起了鑼鼓喇叭的聲音,浩浩蕩蕩的人群停在了一家用籬笆圍成的小院前麵……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在村子的東頭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蕩漾在小村每一個角落。
新娘的車隊來到門前,後麵扛小杌的兩個人立即跑向前來將小杌墊在車腿下麵。看熱鬧人群將小院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孩子們害怕的躲到父母身後,卻又不停的向前探著頭,畢竟這不是常見的東西。梅姨一直坐在車上捂著耳朵等待著,這是村裏十分講究的事情,新娘來到新郎家必須在大門外停留片刻,這就是所謂的“磨子”,寓意新娘過門後性情溫順。過了一會兒,一個等在旁邊很久的中年婦女,走到新娘的車旁,彎下腰去,將手中的米糕放在地麵上,然後單手架住梅姨的肩膀,梅姨早就有準備,順著紅蓋頭的下方找到一個米糕,輕輕的踩上去,中年婦女一把將其拉起來,梅姨又摸索著把另一隻腳小心翼翼的放到前麵那塊米糕上,新娘踩米糕寓意著“步步登高”。
等梅姨走過去後,心急如焚的新郎官滿臉笑容的一步邁上前去,輕柔的將手中早就準備好的小手絹遞到新娘麵前。這時旁邊一個中年男子突然高亢的叫喊到:“新郎新娘互換手絹……”這聲音來的突然,並且還故意拉長了嗓門,十足像一隻野鴨子在嗷嗷直叫,周圍的人們全都戲謔的看著他,甚至有孩子還刻意的模仿著。著實讓男人尷尬不已。梅姨從衣服中掏出一個小手絹和男人相互交換了,男人慢慢走到梅姨身邊,伸出一隻手臂試探的去挎新娘的胳膊,他的手臂剛觸到梅姨,女人微微顫抖了一下,男人的手停頓了一會兒,見她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便一把伸進去,輕輕挽起女人的胳膊,得意洋洋的向屋裏邁去。周圍的女人們看到這一幕,有些直接就漲紅了臉,孩子們也紛紛用雙手捂住眼睛,偷偷的從手指縫裏向前看著。剛才喊話的男人急匆匆的跟在新郎新娘後麵進去了,隨後人們也一擁而上,爭先恐後的向前擠著。很快,小院子裏就擠滿了人,稍微落後的人跟在後麵,不得不努力地抬起後腳跟,挺著脖子像一隻被吊在樹枝上的牛羊,靜靜等待著人們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