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愛宋詞的三三(1 / 1)

喜歡這樣的午後,抱著厚厚的書急急走在校園大道上,抬頭,陽光亮閃閃地照進眼睛裏,身邊形形色色的許多人,卻沒有人知道我,滿懷欣喜。隻因為懷中一本宋詞,如此而已。

看看落滿陽光的窗外,翻開手中早已發黃的書頁,那些年深日久的詞句便幽幽地沉澱出遙遠的暗香。仿佛一不小心,誤落時空之外,在這裏,一切都靜止了,你隻需虔誠便會和那一顆顆赤誠的心靈不期而遇。

在楊柳堆煙的巷陌,隱約看到他踩著微亂的腳步而來,是他了。一直覺得,最多情不過柳永。“多情自古傷離別”,世間有那麼多傷別斷腸的詞句,卻沒有哪一句有“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來得淒楚。這個官場失意的天才詞人,以另一種決絕的態度向世人宣告了他的叛逆。他流連秦樓楚館之間,縱情飲酒,終生不仕。宋代詞人與歌妓這一階層似乎有著天然的聯係,在漂泊的社會底層,身不由幾。無數文人墨客都曾為歌妓賦詞。可是,他們的詞中卻難免有著悲憫的味道,有著難以超脫自身階級的同情。而柳永,卻毅然決然地將自己融入她們中間,真切地體味著她們的悲歡離合,為她們作詞,為她們痛,為她們流淚,也隻有柳永。他真心地愛著那些美麗的靈魂。然而,他卻救不了她們。“更回首、重城不見,寒江天外,隱隱兩三煙樹。”柳永的詞,始終透著迷離的傷感。

不知那一塊頹垣的牆壁,不知是否是沈園的一角?一去千百年,不知牆上是否還殘留著當初泣血的墨痕?無法不想到他們,當一切都回不到從前,當閱盡滄桑再度相逢沈園時,往日的美好不知是否會讓他們淒然地相視一笑。隻是“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隻有“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也隻有“怕人尋問,咽淚裝歡”。今時今日,陸遊的舉動似乎仍讓人難以理解:他何以因為蠻橫的母親,就忍心離開與自己琴瑟和諧的妻子。於是,一個另娶,一個再嫁,抱憾終身。我們也許會氣憤,他為何不和母親據理力爭或者帶著她遠走天涯?但彼時,在封建禮教下成長起來的他又能怎麼選擇?唐琬是世間最懂他的,她離開,不想讓他為難。無論多久,讀著《釵頭鳳》似乎仍能隱約聽見風的悲鳴,牆的低泣。

世上有千般愛,也並不是每種愛都能相守。秦觀一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驚醒多少夢中人?他以一種曠達的態度,審視著人生聚散,似乎有超脫紅塵的瀟灑。然而,麵對我懷著敬意而來,他卻隻是默然地搖搖頭,翩然遠去。惟留悵然的話語“流水落花無問處,隻有飛雲,冉冉來還去”。是啊,無論是否舍得,是否珍惜,所有的都是過眼雲煙,總會過去的。放手,有時隻是另一種擁有。

宋代的詞人似乎總是脆弱而感傷的,春去秋來,兒女情長,總會引來無數感懷。然而,卻也有一種感情,熾熱、沉鬱。“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稼軒用盡一生的時光來遙望北國的江山,“多少恨,昨夜夢魂中”後主流盡一生的血淚來祭奠南國的車如流水馬如龍……國仇家恨始終有著感天動地的深情。最不能忘的,是他一身戎裝,麵對著西北邊陲蒼涼的秋天,歎息“衡陽雁去無留意”,是他屹立煙靄斜陽中無奈“長煙落日孤城閉”?無論是在朝為官,還是守邊為將,憂國憂民的他注定“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範仲淹的的詞始終有著作為一個普通人、一位臣子和政治家的憂慮。他念著萬水千山之外的家鄉,念著朝堂之上昏聵無能的君主,他憂心著邊關漸緊的戰事,他亦憂心著戍邊將士的饑寒……夜已深,他隻能“濁酒一杯家萬裏”,隻是,“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寂寥的塞外深夜,羌管悠悠,寒霜滿地。

宋詞,似乎一直是憂傷的,如同午夜月光下靜靜流淌的河流,寂寞而悵然。我沿著河岸走著,看河麵上閃過斑斕的一幕幕……不知不覺,一下午的時光已悄悄溜走。抬眼看看窗外,不覺宛爾,耳邊竟是歐陽修清朗的聲音“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欄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