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還沒出口,前麵突然一陣傳來驚呼,林立的旌旗也有一片紛紛倒下。小王子嚇了一跳,閉上了嘴再不敢說話,我也吃了一驚,在馬上一長身,伸手在眼前搭了個涼篷看去。
是一支蛇人突破了仁字營的防線!
仁字營中也混編了一些西府軍。以楊易的能力,指揮這些西府軍自然能如地軍團嫡係一般。但外匏原不大,現在人又太多,西府軍雖然也受過八陣圖的訓練,畢竟與地軍團的八陣圖不太一樣,楊易一直在竭力保持陣勢,終究還是有了漏洞。我不由抓住了長槍,馮奇在一邊驚道:“楊將軍把這些蛇人放了進來!”
我道:“楊將軍正在苦戰,他是要我們來解決這些妖獸。馮奇,小心了。”
這支蛇人的攻勢極盛,楊易果然了得,轉瞬間已將仁字營從中分開,給這批蛇人讓出了一條道。那些蛇人數量並不太多,充其量不會超過百來個,它們的目的自然是要衝亂我們的陣腳。但楊易故意放它們過來,仁字營雖然仍在混戰,卻保持著混而不亂之勢。這些蛇人被放過來,固然我們也要麵臨一場惡戰了,但仁字營陣腳不亂,楊易仍然牢牢掌握著戰事的主動權。
好一個楊易,他是要讓我來幫他一手。我提起槍,喝道:“小殿下,你等的惡戰來了!”
小王子精神一振,手一揚,長槍已架在馬鞍前。他高聲道:“楚將軍放心,管叫這些妖獸有來無回。”
那些蛇人顯然也沒料到楊易會來這一手,它們就像夾在削開的木頭裂縫中的楔子,本想將這木頭劈開,卻沒料到被仁字營給擠了出來。當它們殺到我們近前時,已經隻剩了三十餘個,衝在最前麵的幾個蛇人眼裏還帶著茫然。
我和小王子身邊的親兵加起來足足有兩百餘人。這兩百多個都是從各營中精挑出來的槍術好手,小王子道:“楚將軍,現在可以殺上去了麼?”
我正想說讓他守在後頭,但轉念一想,道:“好吧,我們一同上去。”
小王子的鬥誌很是可貴,所有的監軍中,大概隻有他一個能夠在前線廝殺的。如果一味不讓他廝殺,他這種銳氣隻怕會越磨越鈍。
小王子聽得這話,麵上露出喜色,喝道:“上啊!”他一帶馬,已頭一個衝了上去。我怕他有什麼閃失,一催馬,緊隨在他身邊。現在蛇人就在我們跟前,戰馬隻一個衝鋒便到了那些蛇人麵前了。小王子對著一個最近的蛇人喝道:“看槍!”手一送,長槍已刺向那蛇人麵門。
一見他刺那蛇人的麵門,我就知道要糟。蛇人與人不同,它們沒有坐騎,平時高度還不到馬鞍處,但一旦昂起頭來,可以比我們坐在馬上更高。而蛇人由於身體細長,頭部更加靈活,要刺中蛇人的頭部相當困難。
果然,那蛇人頭一側,已閃過了小王子槍尖。它的右手也握著一杆長槍,左手一抬,已將小王子的長槍夾住,右手長槍猛地刺向小王子的坐騎。我生怕小王子有什麼閃失,正要衝過去,卻見小王子雙手將長槍一扳,槍尖極快地一伸一縮,電閃雷鳴一般已抽出那蛇人腋下,一瞬間那蛇人兩臂都出現了一個血洞。蛇人固然強悍,但也經不起這等重創,那蛇人的長槍一下摔落在地,還不等它再動,小王子的長槍已在它前心重重劃了一道。小王子的槍尖鋼口極好,磨得也鋒利之極,這一槍更是使得如行雲流水,在那蛇人前心開了一道尺許長的大口子。蛇人再厲害,此時也一下撲倒在地,動彈不得了。
小王子這幾招槍法使得大為高明,邊上幾個親兵齊聲喝了一聲彩。小王子大為得意,道:“楚將軍,我這路交牙十二金……”
他話未說完,一個蛇人忽地竄了過來。這蛇人原本盤成一堆,離小王子也有個五六尺遠,突然躥過來,速度快地驚人。它用的是一把短斧,劈向小王子腰部。小王子話都沒說完,哪想到斜刺裏會衝出這麼個蛇人,臉一下變得煞白。我離他較近,眼見不好,伸手將長槍硬生生擠到那蛇人斧下。那蛇人的大斧正劈在我的槍杆上,因為是斜著劈上,沒能劈斷,隻是刮下了一條木屑,斧刃沿著槍杆滑下,砍到了小王子坐騎的脖子上。那匹馬很是雄駿,被這一斧砍得半條脖子都幾乎要斷了,連叫起叫不出來,便已向一邊倒去。我不等那蛇人把巨斧拔出來,左手往腰間一按,已取出流星錘向它右臂擲去。
流星錘足以將人的顱骨都打裂,但蛇人的顱骨與我們不同,要硬得多,如果打這蛇人的頭,隻怕隻會讓它疼一疼而已,因此我打的是那蛇人的手臂。現在我和那蛇人隔得甚近,這一錘又已用盡渾身之力,流星錘如飛而至,打了個正著,我也聽得耳中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更是那蛇人的臂骨已被我打斷。
不等我高興,那蛇人左手忽地伸出,一把抓住了流量錘。這蛇人動作靈便快捷,比一般蛇人的動作起碼快得一倍。它一把抓住流星錘,已在腕上纏了幾圈,猛地往回拽去。我隻覺一股大力湧來,套著皮繩的左手仿佛隨時會被拉出來。但這流星錘是李堯天給我的,無論如何不能失去。我也顧不得一切,伸手向回一縮,想要不顧一切拉回來。
手剛一動,一邊忽地有一槍斜斜刺出,那蛇人正在與我拚力,這一槍來得突然,紮了個正著。那正是小王子,他的馬被那蛇人一斧砍斷馬脖子,此時正倒在地上,小王子卻一絲不亂,脫鐙跳下馬來,站在地上挺槍反擊。他這一槍剛紮中,邊上幾枝槍同時刺來,一瞬間那蛇人已被刺得千瘡百孔。
那正是小王子的親兵。小王子衝得太快,親兵隊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衝了出去。但小王子平時沒什麼事,有空就帶著親兵練槍,他的親兵隊個個槍法高強,出槍利落之極,僅僅是慢了一點點而已。五六枝槍同時紮入,那蛇人力量再大也頂不住,登時氣絕。我抖了抖手腕,收回了流星錘,喝了聲彩道:“好槍法!”
小王子大為得意,叫道:“楚將軍,我的槍法怎麼樣了?”
他的槍法是很高明,但畢竟經驗太過不足,如果不是他的親兵及時趕上,與那蛇人步下相爭,隻怕他會難逃此劫。隻是現在我也不好說他,隻是道:“為將者,戰馬與人當是一體。”
小王子臉沉了下來。他的坐騎被那蛇人一斧砍死,他也知道方才知道實是死裏逃生。我也不再和他多說,對馮奇喝道:“布陣。”
我的親兵人數不過百餘人,馮奇從腰間摸出一杆號旗,在空中一揚,幾乎一瞬間,百餘人已布成了一個八陣圖。他們原本都是騎兵,現在由於地形所限,全都已經下馬,但動作卻快得如同一個人。
小王子正跳上邊上一個親兵讓出的馬。他本來還有點不服氣,見此情形,大為震驚。我道:“小殿下,你和我站在一邊,不要妄動。”
小王子點了點頭,帶馬靠過來一點。他的騎術也可圈可點,這馬雖然不是平時騎慣的,但他掌控自如。本來我與陳忠聯手,一以力,一以巧,可謂天衣無縫,二對一地殺起蛇人來真如砍瓜切菜,現在小王子和我是一個路子的,和他聯手,恐怕發揮不出當時的威力。
小王子倒一點也不擔心。他的坐騎被蛇人劈死,此時鬥誌更盛,將長槍在馬上舞了個花,道:“楚將軍,我還是先上吧。”他見我要說什麼,忙道:“我會小心了,不會再隨便衝上去。”
我點了點頭,道:“好吧,上去。”說著,一催馬,已到了親兵組成的八陣圖後麵。,本來我們要五六個人才能抵住一個蛇人,但八陣圖布成後,一百人應付五十個蛇人已綽綽有餘,何況這支蛇人已經不到四十個了。小王子再忍不住,帶著一隊親兵一下衝過來。這一次他小心多了,不敢貿然衝上,隻在外圍與落單的蛇人交戰。他槍法高強,那些蛇人衝不進八陣圖,原本就已驚慌失措,更不是他們的對手。
戰事已成定局。我看了看戰場,楊易的仁字營已經占盡上風,一邊陳忠的信字營在廉字營協助下,更是勢如破竹,不用多久定然能將蛇人徹底逐出外匏原,隻是身後的廝殺聲仍然不斷。我扭頭對馮奇小聲道:“馮奇,你去看看,曹將軍那邊戰事如何了。”
馮奇點了點頭,撥馬向後跑去。蛇人的前後夾擊之策固然凶險,但計策畢竟不能決定一切,在仁字營與信字營的力戰之下,蛇人的主力已被壓了下去,現在要擔心的也僅僅是曹聞道那一邊了。我正看著,邊上一個親兵過來道:“都督,邵都督求見。”
我抬頭看去,隻見邵風觀帶了兩個親兵騎馬過來。我迎了上去,道:“邵將軍。”
邵風觀眼裏布滿血絲,臉上卻帶著些笑意,道:“楚兄,看來我們這一戰是贏了。”
我也笑了:“邵兄,幸虧有你協助。”
風軍團在戰事開始時起了很大作用。如果沒有他們的空中支持,主攻的楊易和陳忠兩營一定沒那麼順利就占了上風。現在戰事已經膠著,風軍團也不能無限製地停留在空中,他們也可以休息了。
邵風觀從腰間拿下一個小葫蘆,扔了給我,道:“來,喝口酒提提神。”
我接過葫蘆,道:“風軍團損失如何?”
“我是派風軍團四子輪番出擊,每隊出擊兩次。隻有一架飛行機失事,落入裏匏原去了。”
和任何軍隊一樣,戰爭中總有將才脫穎而出。風軍團現在有四個最為出色的將領,恰好名字中都有一個“子”字,其中一個就是原來隸屬西府軍的趙子能,另外三個不知是誰。現在裏匏原仍是蛇人控製,落到那裏,自然再無生還之望。我不禁有些黯然。邵風觀對士兵也很愛惜,但他卻從來不和我一樣為士兵的喪生而傷心,在他看來,上了戰場就隻能自求多福,誰都有可能戰死。活下來,是運氣,戰死了,也是命裏注定。
邵風觀大概也見到了我的表情,他帶了帶馬,靠到我跟前,道:“楚兄,你那監軍小子可當真了得,嗬嗬,我也算開了眼了。”
小王子正與幾個親兵圍攻一個蛇人。他已不敢冒進,現在進退越來越顯得沉穩。他的親兵個個都是好手,以眾擊寡,那些蛇人更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已殺了五六個,自己毫無損傷。現在楊易放出的那些蛇人已經大部被殺,剩下幾個隻在作困獸之鬥,垂死掙紮而已。邵風觀喝了口酒,道:“總算有這一天了。當初可是我們被它們追得四處逃竄,幾乎不知道生路在哪裏。”
我道:“是啊。希望這一戰結束,天下就能太平。”
邵風觀鼻子裏“哼”了一聲,沒說什麼。我也明白他的意思,蛇人即使被消滅了,戰爭卻仍然結束不了。與蛇人的戰爭像一層迷霧掩蓋了我們內部的重重矛盾,當迷霧散去時,帝國軍與共和軍,甚至帝國軍內部的帝君與文侯這兩派勢力,隻怕也會有衝突了。
邵風觀像是自語一般,喃喃道:“戰爭結束了,不知蒲武侯這一次能不能回來。”
我心中一動。蒲安禮夫婦和一個親王作為帝國軍的人質,在五羊城已經呆了好些年頭了,我幾乎要忘了這麼個人。對蛇人的戰事結束,他們回帝都的日程也就臨近了。那個親王還則罷了,蒲安禮資曆雖淺,但他畢竟是與文侯平級的侯爵,妻子是前任武侯的獨女,父親又是現任戶部尚書,掌握財政大權,可以說是現在朝中表麵上勢力最強的一對父子。這對父子一定是帝君竭力拉攏的對象,文侯也不會放過他們。可是,帝君現在縱然已經今非昔比,但我還是覺得他的能力遠遠不及文侯。
正想著,忽然一邊的大旗發出一陣“嘩嘩”的響動,邵風觀臉色一變,道:“不好,起風了。”
他的聲音有些異樣,風來得這麼快,看來他也根本沒想到。我也沒料到風居然說起就起,居然全無預兆,外匏原一帶的天氣變化與通常相差太大了。我看了看天,天空中還有幾架飛行機。這陣風起得突然,那幾架飛行機原本組成編隊,此時一下亂了陣勢。我道:“快讓那幾個弟兄回來。”
風雖然大,也隻有風刀峽裏才有危險,這裏的地麵上隻是比尋常風大一點而已。但飛行機是在空中的,風勢變亂,四周又是萬丈絕壁,那些尚未降落的風軍團士兵會有危險了。邵風觀看著天空,道:“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了,讓他們自求多福,看他們的造化吧。好在是蕭子彥這小子領隊,希望他能鬥得過這陣大風。”
風軍團四子中,其中一個叫蕭子彥吧。我看著空中那幾架飛行機,風勢越來越大,那幾架飛行機在風中就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亂飛,看得出正在努力降落,隻是極為困難。但那幾人技巧純熟,有幾次我幾乎要以為會相撞,卻在千鈞一發之際擦身而過,化險為夷。
正看著那幾架飛行機,小王子跑了過來,叫道:“楚將軍,那幾個蛇人我們殺光了!”
他說得興高采烈,馬鞍前居然還掛了個蛇人的頭顱。我看著他道:“好,不要衝動諸軍陣腳,在此掠陣吧。”
現在地軍團的攻勢極有章法,已經漸漸組織起地軍團最為擅長的“層濤擊”了。所謂層濤擊,就是將全軍分為幾組,如同海濤一般交錯攻擊,楊易最為精擅。可以說到目前為止沒有哪種勢力能經受得住地軍團的在這種攻擊。小王子殺了幾個蛇人,興致大高,見邵風觀抬頭看著天,也仰頭看去,道:“楚將軍,起風了,這幾個風軍團的弟兄怎麼還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