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揚帆遠航(1 / 3)

文侯這一掌登時讓我心中雪亮,我挺直了腰杆,道:“末將定能完成任務!”

文侯眼中又是一亮,微笑道:“你覺得要你做什麼事?”

我道:“大人定要命我與五羊城主取得聯係,勸說他反戈一擊。五羊城主臣服蛇人,定非本願,隻要讓他明白,聯手方是共存之道,他多半會聽的。”

文侯點了點頭,但又微微搖搖頭道:“差不多了,不過我要你幹的沒這麼多,勸說的事不用你來幹,你隻消擔任護送之責就行了。”

我本以為文侯定會讓我擔任特使,沒想到隻是讓我當護衛,不覺略略一陣失望。文侯也一定看出了我的失望,拍拍我的肩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長處。你心思縝密機敏,武功出眾,但舌辯卻隻是尋常,要說服五羊城主,單靠刀槍可不成。”

我點了點頭,道:“是。大人,什麼時候出發?”

“事不宜遲,明天就要動身了。”

我想了想,道:“隻是去五羊城的道路已被蛇人封鎖,要衝過去,隻怕不太容易。如果從西北繞道而行,那花的時間就太多了。”上一次鄭昭來帝都,回去時便是繞道從西城回去的。從那兒走的話,得多走近一倍的路程。

文侯道:“誰說要從陸路走?”

我心中又是一驚,刹那間又明白了許多,怪不得文侯要在陣前將李堯天抽回來。我道:“那是讓李堯天將軍用船送我們麼?”

文侯點了點頭,又道:“隻是他另有大用,自己不能出去,送你的是他的副將樸士免。”

這個樸士免名不見經傳,但李堯天部下,豈有弱者。我點了點頭,道:“遵命。”

“你快去準備吧,在你前鋒營裏挑三十個得力的人同去,代理統製的事也吩咐好。”

我答應了一聲“是”,但又有些遲疑。今天我本想詢問一下文侯是否有跨海征戰之意,但這話也不太好說。文侯也看到了我欲言又止的樣子,道:“你還想問什麼就問吧,不用顧忌。”

我鬆了口氣,道:“大人,您將李堯天將軍抽到帝都來督造戰船,是否有打通海上戰線之意?”

文侯眉頭一揚,道:“何以見得?”

我咽了口唾沫,道:“當初大人跟我說過,蛇人打的是三路並進之意。東平城為中路,符敦城為西路,還有一路從海上而來。若三路同時進攻,我軍兵力不足,多半難以應付,但末將與蛇人征戰多時,未見其有船隻,隻怕正因為此,這海路進攻一直未能實現。細細想來,蛇人對五羊城網開一麵,未始不是在打五羊城水軍的主意。如果五羊城的水軍能被蛇人所用,則它們的三路並進之計便能得以實現。為打破這不利局麵,我軍便要先發製人,先行打通海路,使五羊城主重歸我軍麾下,如此方為上上之計。”

文侯開始臉上還在微笑,越聽麵色越是凝重,當我說到最後時,他臉上已沒有了半分笑意,道:“你說得正是。”他長籲一口氣,又道:“有時我真有點怕你了。”

這是文侯嘴裏的最高褒獎了吧。我不禁有些得意,道:“此為末將淺見。但末將對五羊城主究竟是何態度,至今捉摸不透。”

文侯想了想,道:“事到如今,也該和你說了。你還記得你剛來帝都時,五羊城主曾派密使前來之事麼?”

我點點頭道:“記得,那密使名叫鄭昭,大人當時命我取下他的首級,但末將失手,被他逃了。”

文侯道:“你可知道當時我為何要殺他?”

這件事我至今想不通。我道:“恕末將魯鈍,想不出來。”

“當時那鄭昭前來,告訴我兩件事,一件是蛇人每年一到冬天便活力減退,因此它們定會在春暮秋初之時進攻。此事我多方探查,確定是實,因此去年冬天才得以準備充分。”

怪不得去年文侯帶我去看張龍友,我告訴張龍友改火藥配方那回他就說蛇人開春轉暖才會進攻,原來他是聽鄭昭說的。我道:“那麼說來,五羊城主其實仍然心向帝國了?”

文侯歎了口氣,道:“他還說了一件事。”他頓了頓,才抬起頭,道:“五羊城主的確不甘於臣服蛇人,但他同樣不願臣服帝國。”

“他是要自立為王麼?”

“他已經接替了蒼月之位,成為共和軍的領袖了。”

這話如石破天驚,我登時驚呆了。在武侯南征時,五羊城主還接濟過南征軍糧草,那時還不曾投入共和軍,沒想到這麼快就成了共和軍的領袖。我目瞪口呆,道:“真的?”

文侯道:“自然是真的。那個叫鄭昭的密使便是來向我交易,要求以允許共和軍自立為代價,與帝國軍合作。”

也怪不得後來武侯向五羊城調糧,遭到五羊城主的拒絕,原因原來在此。蒼月公不惜一死,恐怕這也是與五羊城主所作的交易,讓五羊城主成為領袖,換來了共和軍的苟全。我想了想,道:“大人您拒絕了他的要求吧?”

文侯遲疑了一下,道:“當時我明著是同意了,但當然不會真個同意,所以才會叫畢煒和滄瀾兩人設伏誅殺密使。沒想到那鄭昭還有那手奇術,以至於讓他逃之夭夭。那時我隻道事已無補,五羊城主定不會再與我軍合作,但沒想到在蛇人圍城時,我又見到了五羊城主的手書。”

我大吃一驚,道:“這次是誰送來的?”

文侯微微一笑,道:“是蛇人。”

我一怔,馬上想到了什麼,脫口道:“是那封戰書?”

文侯的眉頭一揚,道:“你真的越來越聰明了。不錯,那封戰書後附著五羊城主的留言,但他的留言很古怪,明著雖然說的是要我軍投降,但最後一句話卻是‘帝都若破,萬事皆休。’”

我腦海中一亮,叫道:“這意思是說,如果帝都未被蛇人攻破,那事有可為了?”

文侯點了點頭,嘴角也露出了微笑:“五羊城主手下著實有幾個人才,他們居然借著蛇人之手向我宣稱,要來看看我的本領,如果我能擊退蛇人,那仍有轉機的意思。”

怪不得那次文侯一見到蛇人的戰書,麵露詫異之意,那時他就已經猜到了五羊城主詞句間的深意了吧。我不禁一陣感慨,這五羊城主和文侯都是當世聰明絕頂的人物,如果文侯猜不出五羊城主的意思,恐怕他也不可能擊破蛇人的圍攻。而五羊城主假手蛇人傳遞這個消息,也是因為怕文侯再次反複,誅殺信使。

文侯又歎了一聲,道:“以前我實不願接受五羊城主的援手,此人趁火打劫,從中漁利,罪不可赦。然時勢逼人,眼下也不得不接受他開出的價碼來了。”

如果蛇人被擊潰,文侯又要對付五羊城了吧。我心頭一陣茫然,對於文侯而言,世上所有人和物都隻分為有用和無用兩類。

辭別了文侯,我獨自回營去整理行裝。閑了幾個月,終於又要出發了,這次卻不是領兵打仗,從軍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文侯讓我挑幾個人,我首先想到的是曹聞道,但想了想,曹聞道這人太容易衝動,不如錢文義心細,不如把錢文義帶走,而且曹聞道還可以照顧一下顧宣。隻是錢文義一走,我怕曹聞道做事不顧首尾,須找個精細的人輔佐他。想來想去,覺得邵風觀手下的諸葛方倒是不二人選。這諸葛方言語不多,深思熟慮,也是個智將型的人物,和曹聞道正好可以取長補短。

邵風觀的風軍團一共才八百人,駐在北山以前島夷聚集之地。島夷已被斬盡殺絕,這兒成了一片空地。我一到風軍團營門口,還隔著一段路程,前麵便傳來一陣馬蹄聲,十來個人催馬疾馳而來,當先一人正是邵風觀。我在馬上向他揚了揚手,叫道:“邵兄!”

邵風觀也看見了我,催馬過來道:“楚兄,你怎麼有空過來?”

天氣甚熱,邵風觀跑得滿頭是汗,戰袍都濕透了,馬前掛著幾隻很肥的鳥。我道:“我想問你借諸葛方一用。”

邵風觀笑道:“阿方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倒會挑人。做什麼呢?”

我道:“文侯命我去五羊城,聯絡五羊城主。我想將錢文義帶走,這兒要借諸葛方整頓軍務。”

邵風觀詫道:“你要去五羊城?”

我點了點頭。他想了想,道:“這事可很危險啊,一路都是蛇人,恐怕你到了五羊城,身上肉都要少好幾塊。”

我笑道:“陸路走不了,當然隻有走海路了。”

邵風觀兩手一拍,道:“這倒是個辦法。隻是從帝都到五羊城有幾千裏路程,陸路也要走一個月,海路的話起碼要走兩個月。一來一去,最好的打算也要四個月後才能回來,這四個月裏又很難補給,這一趟可是苦差事啊。”

我道:“再苦也得去。再說海船日夜可以航行,我想不用兩個月就可以抵達。隻希望這幾個月裏蛇人不會大舉進攻。”

邵風觀笑道:“現在都七月了,等你回來時大概也快要立冬。蛇人天氣一冷,戰力大幅下降,而這幾個月裏它們也在休整,發不起有力的攻勢,我們至少可以苟延殘喘到明年開春,放心吧。再說,畢煒和鄧滄瀾兩個本事不小,要支持這幾個月不在話下。阿方,過來!”

諸葛方從一邊拍馬過來,在馬上向我們行了一禮,道:“楚將軍好。”又轉向邵風觀道:“將軍,有何吩咐?”

“楚將軍看上你了,讓你去代理統領前鋒營幾個月。這幾個月裏可抓把勁,別給我丟臉。”

諸葛方微微一笑道:“遵命。”

邵風觀又向我道:“楚兄,你也難得來,正好,跟你很熟的那個工部薛員外今天也在這兒,走,我們去喝上幾杯。”

薛文亦在這兒整修飛行機吧,我也笑道:“好。”

“留著這條命,回來後再好好喝一頓吧。哈哈,你也算有口福,方才打著了幾隻野味,你就過來了。”

我隨著邵風觀到了風軍團營中。從前倭莊也算帝都一處小小的景致,有錢人休息時來吃砂鍋菜的絡繹不絕,現在這塊地方已是一片荒蕪,恐怕也不會有旁人來了。一進營門,便看見那裏一字排開的一列飛行機,薛文亦正指揮著幾個吏員正在檢查。我叫道:“薛文亦,薛兄!”

薛文亦抬起頭,看到了我,笑道:“楚兄,真巧,你也來這兒啊。”

我跳下馬,走到他身邊。薛文亦現在整天坐輪椅,長得更胖了,麵團團若富家翁然。我笑道:“結了婚後,你可真像個有錢人了。”

薛文亦有點不好意思地道:“老婆菜燒得好。對了,等我老婆生了後,到時讓她炒幾個菜,來我家聚一聚。”

我叫道:“要生了?哈,你要當爹了!厲害厲害!”說實話,薛文亦下半身不會動,我還懷疑他是不是不能生了,看來我也是多慮。

薛文亦道:“對了,你幫我兒子取個名字吧。”

我想了想,道:“你怎麼覺得是兒子?真是想兒子想瘋了。好吧,要真是兒子,就叫他庭軒好了。薛庭軒,這名字不壞吧,很大方。”

薛文亦咂摸一下,笑道:“薛庭軒,不錯不錯。”

我笑道:“如果生個女兒那就用不著了。要是女兒,你叫她什麼?”

薛文亦歎了口氣,道:“要是女兒,就叫她小春好了。”

我心頭不由一動。薛文亦說得輕描淡寫,可是他心底其實還是不曾忘記秦豔春。薛文亦也覺得失言,打了個哈哈道:“楚兄,你也娶個老婆,早點生……”話還沒說完,又噎住了。

我歎了口氣,道:“我這輩子,恐怕不會娶老婆了,我這人大概有克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