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並不想這樣被人憐憫。你知道我的性格的,君霆,我不需要憐憫。與其這樣可憐的活著,我不如,趁著剩下的一點時間,一個人隨便去哪裏都好。”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我已經習慣了。”
曲裳的眼眶漸漸泛紅,蒙上了一層晶瑩的水意,但她始終忍著,沒有讓淚水流下來。正如她所說,她不想被人憐憫著,所以她不會在別人麵前哭。
但這樣隱忍的模樣,卻愈發顯得她楚楚可憐,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強裝的勇敢,叫人心疼。
縱然司君霆的心中,裝的滿滿的全都是蔚藍,隻有蔚藍的一舉一動能讓他牽腸掛肚。此刻曲裳的這種狀態,依舊牽動他的心緒,也喚起了他曾經的那一段回憶。
曲裳於他的意義而言,不僅僅是恩人,朋友,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也是姐姐一樣,親人般的存在。
當他隻有一個老傭人的陪伴,獨自在M國這個遙遠的異國他鄉生活了幾年以後;
當他習慣了孤獨冷酷,並且以為自己永遠都會這樣孤獨冷酷的時候;
曲裳這個二十出頭的懂事女孩兒出現在了他麵前,像個熟悉多年的大姐姐一樣,對這個小自己七歲的鄰居男孩,這個正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十三歲男孩,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耐心和友好。
不管他多麼冷酷,對她的熱情示好態度冷淡,對她的善意攀談一言不發,曲裳對他的態度始終不曾改變:需要幫忙的時候,她會毫不客氣地在圍欄那端喊他的名字;學做了新菜一定會第一時間硬塞給他一份,然後看他被難吃到皺眉,毫不掩飾地捂嘴笑話;畫作得獎時會趴在圍欄上與他分享喜悅,作畫不順利時也會硬拉著他倒苦水。
除了曲裳,沒有一個人會對他這樣,給他這種亦友亦親的感覺。
兩個孤獨的靈魂,逐漸習慣了彼此為伴。
他缺乏正常的家庭關愛很多年,而曲裳的出現,恰好彌補了他缺失的這種家庭關愛。如果不是曲裳,他的性格應該會比現在更冷酷陰暗的多,或許會發展成不正常的反社會人格也說不準。
所以,他說曲裳是他的恩人,這份恩情不僅僅是因為是一年前,她奮不顧身在雪崩之時推開了他,挽救了他的生命;很多時候,每當他回想起自己在M國那一段等同於流放一般的孤獨生活時,他更感激曲裳挽救了他的性格,讓他在心懷仇恨的十幾年間,沒有徹底成為一個扭曲複仇的人。
所以,現在曲裳因為失憶,而變得性格反複,總是焦躁,不安,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甚至過分的事情時,他無法對她生氣,無法不對她包容,無法不對她耐心。
因為她曾經,就是這樣耐心地包容他的。
所以她說,他是在感激她,也沒有錯。但也不僅僅是感激而已。
司君霆的神色有些動容。
他正準備開口告訴曲裳,她不僅僅是他的恩人,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家人,她以後都不是一個人。
曲裳卻已經先站起來了,向著院門外走去,“就這樣吧,君霆。所謂朋友一場,也終有一別。而現在,正是適合分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