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陷入長久的糾結,耄將很有耐性地等,也不催促,就斷斷續續地哼著他那個什麼“精精血血呀,贖你樂無邊啊樂無邊”的鬼歌謠,聽得我雞皮疙瘩一陣陣地冒。
陳爺突然從他的“椅轎”上探出半個身體,衝南城九傾打了個手勢。
南城九傾略一遲疑,回頭對我囑咐兩句:“別亂跑,別拉下。”就慢條斯理地幾步走到陳爺身邊,兩隻鬼又唧唧歪歪地交頭接耳上了,而且還可能使用了一些法術還是什麼鬼語之類的,隱約地聽到他們發出的細碎話語聲,卻怎麼也聽不明白講的是什麼。
“謝了,不過……”我沉默了好半晌,終於對耄將開了口,“南城九傾也知道我十分在意這事,他遲早會給我一個合理的回答,所以我隻等聽到從他嘴裏說出的理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解釋。”
耄將似是愣了愣,然後笑開:“難得。一個人類對鬼類有如此信任,也算是奇事一樁。你沒聽說過有一句話叫作‘失體而涼薄,鬼性虛幻,妄言如常’嗎?”
我點頭:“當然聽說過,但於其信你,我覺得信他更實在些。”
耄將被我這話顯然氣噎了,好幾分鍾都沒緩過來。
“柳妙,你終有後悔的一天,不信且看著吧。”他惱怒地補刀一句。
我回頭再看他一臉的不爽,忍不住想笑:“耄將大叔,我猜你多半是為情而墮入陰界的吧,怎麼看你都像可疑的FFF團成員,整天舉火把要燒情侶的樣子?”
話剛落,腰際就傳來一陣尖銳的痛,這隻不要臉的老鬼怪竟惱羞成怒直接改掌抵變爪子掐,狠狠地擰了一把我的腰。
南城九傾聽見我的尖叫,立即轉頭相望,然後倒豎修眉,以相當犀利的淩厲之色地衝耄將威逼三秒。
“嗬嗬。”我則衝滿臉憋屈狀的爛舌鬼大叔抱以同情的微笑。
不過話雖說得漂亮,卻知道耄將說的每一句都讓我的心生起重重波瀾。南城九傾到底會不會對我有所解釋還是件未知的事,據以往的種種跡向來看,南城九傾瞞著我的事多了去,他根本沒有打算讓我通透地知曉所有來龍去脈。
我不由想起冥獸之魂在幻境中所說的話。
“柳妙,南城九傾為你撐起的虛相迷障了你的三生三世,想破虛而出還是繼續困縛於此?”
說真的,這雖是個選擇性問題,而我好像根本無從選擇。
山徑越來越難走,滿腳底板的都是碎石塊。濃密的樹冠遮得連月色都失了威力,四下裏漆黑一片,唯有陳爺的“椅轎”的鋼管前端處各掛了兩隻慘白的燈籠,在行動中搖搖晃晃地奉獻著不足以穿透兩米的縹緲光線。
隱約地聽見警方的直升機還在不遠處的天空中隆隆地作響,不由有些奇怪我們這一行人就這麼冒失地上山,怎麼可能不引起警方的注意。
今天的事細想還是有什麼疑惑之處,至少我到現在都沒明白這個陰渡官陳爺到底是什麼用意,他為什麼會在這裏搞出一套召靈的儀式,又為什麼要和南城九傾嘀咕著什麼合作,這會兒用這麼不符合鬼類行動習慣的方式往山上跑。
絞盡腦汁想了會,我隻能放棄,然後將手伸向後麵,默默地拖起耄將的鬼爪子。
“怎麼,又想知道了?”耄將不爽地抖了抖爪子,但最終沒能把我的手甩掉。
“不,想問你一些其他的。”我捏了捏他的手指,感覺他的手比南城九傾的好像更陰冷,簡直媲美從炎夏的水井底,一種能滲進骨髓的寒冽感。
“別亂捏,”他在我腦子裏哇哇叫,“被南城九傾看到,又要無故地削我了。”
“他削你,是因為你有侵犯本姑娘的前科。”我頭疼地指正,“如果你下次再敢頂著他的臉來找我麻煩,估計就不是削你這麼簡單了,恐怕會直接讓你變成一堆灰的。”
“不會,冥主不能殺冥主,這是鐵板一樣的法則,”耄將不屑地冷哼,“否則會被直接熔魂,永世消散在三界之中。”
這話,讓我莫名地打了個寒噤——熔魂,永世消散在三界之中?
“想問什麼就快說,乘本座心情還不算差之時。”耄將甩了甩被我捏住的爪子。
“就一句:這陳爺到底在幹嘛?”我連忙將心思掰回正題。
耄將聽後,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說得很謹慎:“問題是簡單,要講明白比較難。大致給你說幾句吧。你已知道陳爺是半神半鬼的陰渡官了吧?”
“嗯知道,好像很牛逼?”我點頭。
“不能說是牛逼不牛逼,隻能說他跟我們的屬性不同。”耄將頓了頓,總算憋出個比喻,“就像哈士奇和阿拉斯加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