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摶劍舞起源於青國秦鎮,因阜陽關與其臨近而傳入燁國,後盛行於當地。相傳摶劍舞為青國涅古王妃所創摶劍陣演變而來。涅古王妃喜武,當年涅古王以百杆長槍,千柄青劍,還有各家大師所築十八神兵為聘迎娶涅古王妃,一時傳為奇談。王妃過門之後,與涅古王恩愛不移,兩人成親兩年無子嗣,涅古王也沒有納哪怕一妾。倒是這兩年裏,涅古王妃用那千柄青劍精心鑽研,終得成千古一陣——摶劍陣。此陣一出,四方震驚,涅古王得此陣後從此戰無不勝,以少勝多的戰役數不勝數,卻因功高震主被誅殺在青平野,屍骨無存。說是戰死,可明眼人誰不明白其中齟齬。涅古王妃得聞消息後怒極,耗時兩年網羅涅古王部下及天下奇才,步步為營 直到一朝含恨逼宮。她以為終於能手刃血仇,卻在最後關頭被親信之人背叛,以致功敗垂成。可憐了王妃一介奇女子,死後還要背上個叛君弑主的罵名。”華遙的聲音很是平淡,卻不難聽出悲憫和嘲諷,“涅古王妃死後,摶劍陣就此失傳,高位之上的君主也因失去涅古王護佑而被再次逼宮,最終慘死在大殿之上,臨死前手中還緊緊抓著那把他費盡心思想要坐穩的龍椅。你們說,這算不算因果報應?”
“啪!”輕微的一聲響,宋天星聽著聽著,竟是捏碎了手中杯盞。華遙輕輕看了她一眼,繼續道:“後世之人驚歎於摶劍陣的絕世,卻再也沒有人能夠悟得其間真諦。隻有少許曾有幸得見的人,根據原陣的宏大壯美之感將其改編,一代代傳下來便成了摶劍舞。嗬……那可是上陣殺敵的陣法,如今竟淪落成歡宴之上供賞玩的劍舞,涅古王妃要是還在世,不知該如何悲怒。”一番話下來,全場沉默。這段往事,太過淒絕。那樣的奇女子,最終卻落得聲名狼藉的下場,可歎功高震主,實在如處刀山火海。這般想著,我又恍然想起,靖王府如今……可不也是這般危險之境?涅古王有涅古王妃如此驚才絕豔的妻尚且慘淡收場,那麼……行雲呢?不!不會的!我會努力變強,我會很努力很努力,靖王府是靖王府,它絕對不會步上涅古王府的後塵,行雲不是涅古王,我也不是涅古王妃,我們,絕對不會落得那般下場!絕不會!
“這些事,是青國皇室隱秘,二皇子又是如何得知?”宋天星瞥了瞥桌麵破碎的酒杯,輕描淡寫地拍拍手。行雲看了她一眼,讓人上來收拾妥當並重新換上新的杯盞。“這個嘛……南和將軍都知道的事,本宮為何不能知道?”華遙笑笑,別有深意。宋天星看著他,也微微勾起了唇角,“二皇子誤會了,微臣並不知道,隻是微臣從未聽到過這樣的傳說,想來該是青國皇室避而不談的隱秘,二皇子卻能如數家珍,微臣實在好奇。”華遙依然是從容的樣子,“南和將軍該知道,皇室藏書裏有很多古書,關於各國皇室密辛的記載,自然也有。”“如此說來,倒是微臣孤陋寡聞了。”宋天星定定的盯著他看了好久,方才輕聲道。這邊華練早已經百無聊賴,“傳說再驚覺塵世,也都是過去的事了,宋將軍剛才提到摶劍舞,可是因為通曉?不知將軍能否……”其意不言而喻。宋天星揚眉一笑,英姿颯爽,“微臣是打算來一段來著,可聽二皇子這麼一說,倒是有點不敢獻醜了。”“將軍不必在意。”華遙淡淡一笑,漫不經心的樣子,“本宮隻是突然想起了,便隨口提一提,況且傳說這種東西,一向也隻聽過論過便罷了。要真說起來,本宮倒很好奇這聞名於阜陽關的摶劍舞是何等模樣。”“噢?”宋天星仿佛來了興致,“既然二皇子都這樣說了,微臣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說罷,她一口飲盡杯中酒,起身便走至一旁空地。記得那天依然有些冷,但或許隻是對於我和華遙來說。院中燈火通明,星雪草鋪滿了半邊院子,散發出微弱的光芒。一身暗紅勁裝的人在空地站定,緩緩抬頭仰望蒼穹。下一刻,“噌”一聲響,她腰間長劍劃過一道冷冽光芒,整個人也隨之騰空而上。那晚沒有月光,可是我卻覺得那柄劍比月光還要冰涼和明亮。幹淨,利落,銳利,勢不可擋。每一次側翻,每一次回旋,都是一場刀光劍影的廝殺,寒意並殺氣鋪麵而來。這一刻,她猶如置身千軍萬馬之間。似乎,每次透過這個女子,都仿佛能看到沙場的金戈鐵馬,吹角連營。即便是這樣帶著柔美之意的劍舞,她也能夠舞得如此大氣磅礴。“這位南和將軍當真是女中豪傑。”華遙突然便輕聲歎道,“本國女將之中佼佼者極少,而南和將軍當數其一。”“還有其他和南和將軍一般出色的女將軍嗎?”聽到這話,我不禁好奇。華遙瞥了我一眼,“自然,旁的不說,鎮守白岩關的北平將軍也是女兒身。說起來,王妃身為靖王府的女主人,理該不比任何女子差才是。”……這個華遙,逮著機會就會刺我兩句,雖然可能是因為行雲在場的緣故沒有再像定國寺那次那般狠,但聽得多了還是會有些鬱悶。他和我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啊?“本王的王妃自然有本王護著。說起來,二皇子也真不容易,身為皇子還要事事親力親為照料內外,本王由衷敬佩。”“靖王客氣了。雖說本宮愛護內外,但倒不至於親力親為,否則內外得了懶,整日裏的吃喝玩樂逍遙自在,等到本宮要用人的時候,可不就隻有嬌生慣養的一群廢物了。”華遙嗤笑一聲,轉眼去看宋天星,這時候,摶劍舞已經接近尾聲。“二皇子若是能對任何人都如此,本王自然無話可說。隻身邊人與身邊人,終究是不一樣的。”行雲沒有再看華遙,他的目光悠遠,話語清淺,卻莫名堅定。他的氣息離得很近,近到讓人安心。前方隨著宋天星一個漂亮的轉身,暗紅色衣袂(mei4)在空中劃過一個圓滿的弧度,整套劍舞緩緩收盡。“靖王覺得如何?”她踏著餘韻一身清朗而來,揚眉笑問。行雲沉吟了一會兒,方才輕笑道,“極好。那日所見,不及將軍三分。”聽到這樣的評價,宋天星似乎覺得滿意了,正待再說,華練便上前兩步鼓掌連連讚歎,“將軍真真是大將之風,竟將一套摶劍舞舞出了所向披靡之感,練十分敬佩。”“世子過譽了,這不是摶劍舞。”宋天星衝著略顯驚訝的華練一笑,“微臣手中,隻有劍法,沒有舞。”“沒錯。”華遙笑歎,輕聲道:“摶劍舞在等閑人眼中隻是劍舞,而在將軍眼中,是極佳的劍法。隻可惜……”他搖了搖頭,語氣不無遺憾,“劍法再好,終究隻是劍法。那驚絕天下戰無不勝的千古一陣,卻是再無緣看到了。”從楚天揚出現以後,元姐姐就幾乎沒有再說過話。期間我看了她好幾眼,發現從宋天星舞到一半開始,她的神色便有些古怪。隻是疑惑歸疑惑,卻也不好問出來。宋天星的摶劍舞之後,眾人才算是真正的落了座。菜早已經涼透,行雲便喚來人重新送到後廚熱過。等待期間,他們喝著酒,開始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什麼某個侍郎最近膽子越來越大,某個尚書最近出了什麼事,某個小城發生了什麼天災……皆是些朝中瑣事,很是無趣,我聽得隻想睡覺,卻又要強迫自己認真去記憶。這些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既然想要變強,那麼了解朝政動向這種基本功自然是必須的。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宮裏。“劉妃有孕之後,皇上可是高興壞了。這段時日上朝,皇上麵上都是抹也抹不去的笑意,朝中百官倒也覺得輕鬆了很多。”華練喝著喝著,突然便冒出這麼一句。我不知道華重到底怎麼個高興法,但想來也是,劉妃如此得寵,行雲甚至說過為了這個當初還沒影的孩子,華重都能有意無意打壓身為太子的華風,這個孩子,該是多麼被他期盼來到世上。說完這句,華練似乎才反應過來,悄悄看了華遙一眼,倒是有些訕訕。華遙抬眼看他,溫和一笑,“堂弟怎麼這樣看為兄?父皇膝下子嗣略單薄了些,如今喜從天降,自然是該高興的。堂弟這些時日沒有進宮可能不知道,到為兄出宮之前,絕塵宮闔宮上下的賞賜都夠那些宮人安穩富足過完這一生了。眼看雪色才將褪盡,天還沒開始轉暖,父皇已經思索著在宮中哪兒為劉妃建個避暑行宮了。”絕塵宮是劉妃的宮殿。皇宮裏對於下人的賞賜雖然極豐厚,但真的不至於到闔宮上下人人都奔富足的地步。還有避暑行宮……燁國誰人不知,後宮之中唯劉妃一人獨寵,她所住的宮殿自然已經極好,又哪兒真的需要什麼避暑行宮,更何況這才剛剛入春……“皇上喜得龍子,二皇子能如此淡然處之,想來皇上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這種非常時候,華重正百般防著自己兒子害劉妃肚子裏的心頭肉呢, 華遙要是真的能淡然處之,他還真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