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付彤(1 / 2)

不得不說,這做客做得實在是舒服,好吃好喝的被伺候著,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無聊了還可以到外麵那個繁花盛放溫暖如春的精致花園裏看魚賞花,蕩蕩秋千,撲撲蝴蝶……嗯,如果沒有風成瑜這人三五不時來旁敲側擊套我話的話。“王妃你看,這蝴蝶雙宿雙飛,像不像你與靖王鶼鰈情深?隻是王妃如今您小住了這麼些天,卻不知靖王在哪兒呢?也不想著來看看您。”前方花叢裏,有蝴蝶斑斕,翩躚起舞,飛過花叢,停在花間,須臾又輕靈躍起,嬉戲追逐至遠處。蝴蝶的生命如此短暫,可是它們是這般自由而真實,縱然生得短暫,也能活得絢爛。“王妃?王妃?”耳邊有漸高的呼喚聲,我恍然回神,一臉茫然的看向他,“你說什麼?”看到他一臉被噎住的鬱悶之色,我輕笑著別開了眼。我當然知道他說了什麼,但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王妃,”稍許,他整理好了神色,又湊上前來,笑意溫和,“雖然知道王妃不信,但在下還是想提醒王妃一句,年前,靖王可是親自下令做了一塊靈牌,並供奉在蒼山最大的寺廟中,王妃難道就不好奇,那塊靈牌是誰的嗎?”“人死如燈滅,我為什麼要好奇?”我轉身看他,“行雲供奉誰,是他自己的自由,我即便有權幹涉,也不會去幹涉。倒是你們……亡者在天上看著呢,你們也該好自為之些。”這話說得有些重,那一刻,我雖然仍記得自己現在身處異地,處境堪憂,而不是還待在固若金湯的靖王府,這些話卻不自主便冒了出來,離了口,入了耳,卻不知有沒有入了心。他一怔,麵上有些惱色,卻隻是稍縱即逝,轉眼便已笑如暖陽,“既然王妃不願聽,那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隻最後幾句,王妃是貴客,這便算是我們送給客人的禮物吧。那塊靈牌,是為一位女子而立,靖王荒山之行血染青雲寨,聲名大噪,這女子便是其間因他而死。豆蔻年華風華正茂的女子為何要為一位男兒付出生命,個中緣由便不用我為王妃解釋了吧?不論靖王是否曾心係於這女子,總歸是欠了她一條命,欠命之情……可是重如山呐。”我靜靜的聽完了這段話,沒有言語。他歎息一聲,向我走來,擦肩而過的刹那,耳邊落入細碎的話語,似鵝毛拂過清水,漾起淺淺的漣漪,“那女子,芳名付彤,正是灼灼其華的年歲。這般的刻骨銘心,王妃當真相信,世上會有人能全然漠而視之嗎?”

滿園繁花刹那間便失了顏色。我回過身去看他離開的背影,明明知道不該,心裏還是無端生起一股煩悶。若是真的全然無跡,我是絕對不會相信這些話的,可我仍記得大夢初醒時,轉過悠長回廊,不經意的一瞥間,那首被燒掉的祭詩,那首詩,名為“奠予付彤”。那個時候的行雲,顯得十分蒼涼,有那麼一刹那,我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普度眾生的悲憫,可那種東西,明明是神佛之性。我的行雲不是神佛,他隻是我的行雲。我不為吃醋生氣而煩悶,我隻是心疼,心疼在那樣沉重的時刻,他的身邊沒有我;煩悶於我一無是處,卻總是時時淪為他的災禍。舉目望向遠處的假山,流水聲嘩嘩的響,假山的背麵角落處,淺白色的劃痕雖淡極深。七天了……從我醒來到現在,已經整整七天了。行雲他現在,又是何種模樣?

從那日起,我便有些鬱鬱寡歡。風成瑜還是會每天來看我,名為看(kan4)我,實為看(kan1)我。從來到這兒以後,我見到的人除了風成瑜便是若若。這偌大的地方仿佛隻有我們三人,可是花園的花有每天澆灌,膳食有每天按時送到,桌椅有每天按時擦拭,屋子有每天按時打掃。而做這些的,仿佛是幽靈,在我看不到聽不著的時候,悄無聲息的潛入夜色裏。除了這兩個人精,我接觸不到任何人,也就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而見我這般,他倆似乎還挺高興,再後來,風成瑜的話中便總會有意無意提起行雲,提起付彤,提起蒼山的感天動地,提起煙火升空後的虛妄。那段日子,每每想起,便覺度日如年。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樣的情形?一件事,即便是虛妄的,提得多了,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入心。心下愈發煩悶,盡管我很清楚行雲的性子,但那種煩悶控製不住的冒出來,絲絲縷縷,我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到那一刻,我想我明白他們的目的了,這樣的日子,能把人逼瘋。我想見行雲,可是見不到,每天還要聽兩人間歇的提起血染的蒼山,妙齡的付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