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小晚跑過來,遞給我半個幹饃饃,看著那張嫩嫩的小臉,我心下一暖,孩子的心,最是柔軟,就像眼前的小晚,就像……下落不明的安安。“姐姐,你會編小狗嗎?”啃完半個幹饃饃,他躺在地上,手中拿著幾根狗尾巴草,笑嘻嘻的問我。我愣了愣,輕輕搖頭,思緒有些飄遠。記得很小的時候,我是會的。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那雙溫暖的手,慈祥的目光,布滿皺紋的臉,親切的笑容,還有,陽光下那兩隻可愛的用狗尾巴草編織成的小狗。後來,那個人穿著新衣服,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麵色安詳,一如從前,隻是她再也沒有跟我說過哪怕一句話……後來,我時常想,若是那個時候我能多回去幾次,在最後一段日子裏,多陪在她身邊,多和她說說話,多看看她的笑,多聽聽她的絮叨,哪怕是,多攙攙她的手臂也好……也許後來,便不會那麼悔不當初。現在,更是連去看看她都再沒機會了……“姐姐我會哦,我給你編一個。”他說著,歡歡喜喜便坐了起來。我側過頭去看他,他的神色很是認真,帶著孩子特有的稚嫩和純真;他的動作很是熟練,一看便知定是編過許許多多次,“以前娘親經常給我編小狗玩,後來我長大了,娘親身體又不太好,我就自己學,然後編給娘親看,每次娘親都會很開心,娘親開心了,我也開心。”說著,他將手中編好的小狗遞給我,“呐,姐姐,這個送你,這樣姐姐也會開心的。”我伸手接過,輕輕晃了晃,兩隻小耳朵微微顫動著,很是可愛和柔軟,一如現在的心情。“謝謝小晚。”我衝他笑笑,他立刻便高興起來,“姐姐果然和他們不一樣,他們看到這個都很嫌棄,娘親說是因為他們比較笨,我也覺得他們好笨,不喜歡可愛的小狗,偏要喜歡那些冷冰冰的石頭。”他撅了噘嘴,一副不理解的樣子,倒是讓人覺得輕鬆很多。我想,他的娘親該是個極聰慧的女子吧,從之前的被騙到現在的笨,這個女子教給自己孩子的,從來不是怨懟和憤恨,而是從容和淡然。
傍晚時分,日落西山,小晚舉著一大把編好的小狗牽著牛衝我笑,他的目光清澈而真誠,“姐姐,你去我家吧,這裏晚上好冷的,我娘親最好客了,看到姐姐肯定很高興。”我舉目望去,四周一片空曠,而我這一日頭腦昏沉,想是昨夜受了涼。看了眼那個村子,遲疑了下,我點頭,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打擾你和你娘親啊?”“不會的不會的!”他連連擺手,手上的狗尾巴草搖晃間發出沙沙的聲音,“我們家就我和娘親兩個人,姐姐去了,娘親還能多個伴,她肯定很高興。”始終是不想再在這荒郊野嶺露宿,最後,我跟著小晚下了山,往村子的方向行去。
走完一段山間小路,便到了村口,眼下正是家家戶戶做晚飯的時間,跟在小晚後麵,一路遇到村民,他興高采烈的打招呼,又興高采烈的把我介紹給他們。我掛著笑容,麵對這些目光。他們的神色中有真誠,有好奇,有打量,有驚訝,還有些怪異,卻少見厭惡或排斥。進了村,小晚一邊走一邊偏頭跟我說話,“那邊在洗菜的是王大娘,王大娘人很好的,經常給我家送吃的;那邊在劈柴的是張大叔,張大叔力氣可大了,盆口那麼大的樹,他一下子就能拔起來;還有那個,那是鄭家哥哥,他不喜歡說話,不過人很好的……”正說著,忽見一小姑娘從前麵不遠處嘻嘻哈哈的跑過,後麵追著兩個小男孩,喊著“杏兒你等等我們!”這樣的打打鬧鬧,前世可沒少見,那裏是一個小鎮,吃過晚飯後,大家都會搬張凳子到門口乘涼,大人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聊天或打牌下棋,小孩子便滿街的跑鬧成一團,這時候家長們都在一旁看著,時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那樣的時光,真是讓人懷念。這樣想著,我會心一笑,轉頭去看小晚,卻發現他停下了腳步,呆呆的看著那個小姑娘跑遠的身影,一層淺淺的粉色暈染上雙頰。我愣了愣,不禁好笑。“小晚?”他回過神,看了看我,說話驀然便有些結巴起來,“姐姐,那是杏兒……是雲叔家的……姐姐,她是不是長得很好看?”看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抬眼看看早就沒了蹤跡的小姑娘,我不禁無語。良久,終是架不住這般期盼的眼神,我露出一個笑容,用哄小孩子的語氣逗他,“是啊!長得很好看,小晚是不是很喜歡她啊?”他眨了眨眼,臉更紅了,“我……我們大家都很喜歡她……我們都喜歡……”見他這樣,我不禁失笑,這孩子,當真可愛得緊。不過,這一番下來,我倒是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一村人,怎麼好像各姓各的樣子,一般這樣的村子,不是該大家同姓的嗎?而這兒,光我剛才聽到的姓氏,就有七八個不止,倒顯得有些奇怪。“小晚……”我喚了一聲,看到他聞聲羞澀而好奇的抬起頭,小臉還是紅紅的,想了想,終是沒有問出來。且不論他這麼小知不知道,這樣的問題,也實在不適合拿來問一個小孩子,更何況……我心下好笑,他現下正害羞著呢,這樣美好而懵懂的純真,便就讓他多保持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