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戶部尚書一家已經離開，誰知等我們出門的時候，竟看見安雅還站在門前不遠處，靜靜望著門口。她換了一身淺紅色的衣裙，外罩同色披風，麵上無悲無喜。見到我們，她遠遠行了一禮，也未說話，也不靠近。行雲一副沒看見的樣子，徑自帶著我從她麵前走過。路過她身邊的時候，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突然出聲叫住我們，可是直到我們上了馬車，啟程離開，她都沒有任何動作。馬車車輪滾動的時候，我沒忍住掀了車簾去看，她的神色依然平靜，隻目光中有些奇怪的東西，朦朦朧朧看不清晰。她站在那兒，身形姣好，容貌嬌美，眉心一點美人痣鮮紅欲滴，整個人仿如畫像上的觀音般，笑意清淡，俯瞰眾生。很奇怪，一個我看不順眼的人，竟會讓我聯想到觀音。“芊芊。”那道身影在我眼中漸行漸遠，忽聽到行雲喚我，我放下車簾轉身看他，他撐著頭，十分慵懶閑適的樣子，“我們十五離開。”“啊？”我有些驚訝，“十五不是宮宴嗎？”他搖頭，“宮裏剛傳來的消息，華重要將今年的宮宴取消。”“取……取消？那可是傳下來的規矩，說取消就取消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所以，等著吧，這幾日收到旨意後，趙丞相為首一幫老臣又要到勤政殿外跪著了。”“你呢？”怎麼看著覺得他十分喜聞樂見的樣子。他好笑的戳了戳我的額頭，“傻，自然是當不知道了，反正這些年那幫老臣跪求的事情沒有一件是成功的，也不知道他們執著個什麼勁。”“因為劉妃？”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華重要取消宮宴的原因。他點頭，一時間，我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許久，我輕聲喚他，“行雲。”“嗯？”他疑惑的看著我。“我們真的能離開嗎？”他頓了頓，朝我伸出手，“長久自然不能，但至少，能暫時離開一段日子。”“那，這次誰守著王府？”我又問道，他卻隻是將我攬到懷裏，沒有說話。接下來的一路，隻有沉默。我喜歡這樣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還是被人愛著的。這段偷來的時光既是難能可貴，那麼，盡情享受也未嚐不可。
馬車緩緩停下，我正準備下去，行雲一把拉住了我。“芊芊，”我側過頭去看他，他的神色頗有些悲喜難辨，“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絕不會讓你離開……任何事。”我一怔，心下複雜，明明是喜悅，卻又暗生悵然。那一瞬間我知道，有些事定然是發生了，而那些即將破土而出的晦暗，是關於我，或者說，我才是那份晦暗的中心點……
看到我們的時候，元爺爺很高興，“芊芊來了，給。”他從懷裏摸出一個紅色的錦囊塞到我手裏，笑眯眯的模樣，“壓歲錢。”我握著這個小小的錦囊，感動的同時頗有些哭笑不得，“元爺爺，我都這麼大了……”他佯裝不悅的衝我吹胡子瞪眼，“這麼點小孩子，怎麼就不能拿壓歲錢了？”行雲在一旁笑著附和，“太師說的是，芊芊還小，合該拿壓歲錢的。”“穆小子，別以為你這樣說老夫就會也給你一份，你都成家立業了，壓歲錢可是沒有的。”元爺爺打趣道。他點頭，十分認真的模樣，“太師說的是，我倒是忘了給芊芊準備了，回去我就補上。”元爺爺笑眯眯點頭，“好好好。”看著兩人三言兩語將我定性為小孩子，我一時無言，隻能默默不語。仔細想想似乎我也不虧啊，有禮物收有什麼不好？小孩子就小孩子，就當保持童心了。這般自我安慰著，我掛起笑容，幾步上前走到元爺爺身邊同他說話。看著這位老人笑意盈盈的臉上遍布的皺紋，我心下悵然，不自覺將他的手臂又抓緊了些。老人最希望的，其實還是兒孫陪伴在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