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
見到有驚無險平安歸來的梅霜,明太後一貫淩厲的鳳眸裏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遂溫言道。
見當初嬌豔如花、在自己麵前風趣俏皮的梅霜如今變得如此小心翼翼,就連看自己的眼神都陌生不已,不免心底歎氣,想來這些日子一番又一番的折騰她被嚇得不輕。
這有些日子沒見,梅霜身量明顯清減了不少,那張明媚的小臉上,少了幾分原先的稚氣,倒多了幾分成熟,如黑寶石般的眼睛此刻看著自己,全然沒有先前的討巧和明媚,怪不得桃兒說她喚自己為“林雨湘”,連楚惜若都不認識了,原來真有其事。
本以為是出宮後為方便及隱藏身份而改的名字,沒想到在自己麵前她亦是如此,唉,可憐的孩子。
明太後凝視著自己麵前的梅霜,眼神有一瞬間的凝滯,這張明豔的小臉,像極了記憶裏的某張傾國傾城的麵孔.....隻是如今,物是人非,往事不可追矣。痛惜之餘
明太後打量梅霜的時候,梅霜的目光也落在了明太後的麵容上。
一身月白色的錦衣,發髻高聳,隻一隻玉簪挽住,白皙無暇的臉龐,五官精致,哪裏像近五旬的夫人,長期養尊處優,說三旬多也不為過,滿頭青絲,緊致的肌膚,明淨的額頭連一絲皺紋都沒有。此刻,她半支著身子躺在榻上,卻絲毫不影響她的鳳儀,唇角微微翹著,看向自己的目光雖然溫和,卻是深邃讓人不敢直視。果然是如南宮諾所言,這個太後曆經幾朝,確實不同凡響。
梅霜站在榻前,仿照領導接見一般,腰背筆直,屏息凝氣,目不斜視。這讓多年來見慣了梅霜的乖巧和偶爾的調皮的太後及玉姑姑都對此刻梅霜的一本正經深感不適應。
明太後禁不住莞爾,“霜兒,在哀家麵前,不用如此拘束......”
梅霜頓時身子一鬆,抬眸看向太後,滿眼都是深感榮幸之至,原來這太後對梅府千金的好絕不是虛言。
明太後撥弄著手裏的玉如意,溫言道,“有一陣子沒有替哀家抄經書了,這手上的功夫是不是退步了?”
梅霜一聽,難道太後來就是叫自己來抄經書的?
她思忖了一下,恭敬道,“回太後,反正我是要在宮中呆上一段日子的,若是太後不嫌棄,就請太後恩準我在住的地方為太後抄寫經書,一來為太後祈福,二來也算靜心思過......”
明太後的眼神裏飄過一絲意味深長,就連玉姑姑眉頭也蹙了起來,顯然是覺得不可思議,心說這霜姑娘到底怎麼啦。
太後信佛,素日讓梅霜抄寫的經書亦不是一般的經書,而且,每次都是要沐浴齋戒後才抄寫,抄寫的經書都是在寶華殿裏誦經用,怎麼梅霜全然不知曉了呢?居然如此不慎重。
聯想起梅霜的前後經曆,難道真的如南宮諾所言是天賦異稟所以讓梅霜脫胎換骨,可是,除了梅霜有失憶的情況,真看不出什麼“天賦異稟”,不過,據說她預言了東海那邊小國的政變,倒是有點意思。
“經書不必抄了,哀家這些日子沉悶,就陪哀家說說話吧......哀家有十年未出宮了,外麵新鮮事定不少,你這出宮後都見到了什麼,也說與哀家聽聽......”
十年沒有出宮?就窩在這樣一個奢華的囚籠裏?
梅霜愕然不已,她本人習慣了走南闖北,太後要聽的新鮮事根本不難,她信手拈來即可。隻是,她小心翼翼道,“不知道太後喜歡聽什麼樣的故事?”
“故事?”明太後微搖搖頭,“哀家最喜歡聽實事,就講講你的經曆吧......”
梅霜暗忖,不過是想知道自己出宮的事就兜這麼大圈子,這宮裏的人真逗,說話愛拐彎抹角,當下清清嗓子,“回太後,我這出宮的經曆,完全可以寫本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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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在勤政殿批了大半天折子的大秦國皇帝蕭洛將手裏的朱筆一扔,起身對李公公道,“擺駕辰妃——不,還是去那裏看看吧......”
“那裏?啊,哪裏?”李公公先是莫名其妙,但馬上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隨即前頭帶路。
雪過天晴,積雪漸漸融化,天氣雖然清冷,但陽光麗日之下,九重天闕裏,宮殿起伏連綿,青石碧階,白玉欄杆,金色琉璃,飛簷高挑,一切俱是金碧輝煌,彰顯著無與倫比的天家威嚴。
可是,蕭洛一路走著,思慮沉沉,偶爾抬頭看看天空,目光越發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