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英昊隻覺得心裏呼哧一聲,就有什麼東西碎了開來,他死死的看著林夕兒的背影,她終於還是選擇了他,她終於還是要跟他走了。
見林夕兒來到自己跟前,陳天睿大是歡喜,伸手就要去拉林夕兒的手,然而林夕兒卻又向後微微的退了一步,向陳天睿亦同意的斂袂下拜,"夕兒今日多謝陳公子當年的相救之恩,夕兒此生此世,無以為報,來世當牛做馬罷。"
她這一舉動,分明並不是要隨陳天睿走的樣子,陳天睿不由一楞,"夕兒?"
英昊看了,心裏又頓時充滿了希望,難道……?
卻見林夕兒起了身,再來到大殿中間,向英宏沈凝霜大禮拜了三拜,"臣媳德行有虧,枉受閨訓,再不配當您二老的兒媳,請恕夕兒以後不能在二老身邊盡孝了。"
"孩子,你這是……?"沈凝霜的心裏頓時起了一絲不祥之感。
林夕兒向沈凝霜微微屈身為禮道,"為人妻者,當三貞九烈,林氏女背著丈夫和他人有了私情,德行有虧,是為不貞無恥,今日又引得二位殿下為林氏女兵刃相對,更是不可饒恕,像我這樣不貞不潔無恥淫蕩之人,有何麵目對父母,麵對天下?如此……,"說到這裏,她忽然一伸手,將多寶格架子上一柄龍泉寶劍刷的抽出,語氣淡薄卻決然的道,"林氏女再無顏麵活在世上。"
"夕兒!"英昊陳天睿這才明白林夕兒要做什麼,頓時驚得魂飛天外,急要搶上前去時,隻見林夕兒的皓腕一翻,森冷冰涼的青鋒已經橫在她如玉的頸項上,她的臉轉了過來,分明是再無挽回的決然。
陳天睿一驚停住,他緊張的看著林夕兒,慢慢的向她伸出手去,"夕兒,你,你放下劍,你放下……"
英昊的額頭上有津津的冷汗沁出,林夕兒的這一舉動,仿佛在他的心上深深的刺進了一把刀,他萬想不到,在她有機會和皇兄遠走高飛,逍遙一世時,她的選擇竟是這樣的。
"夕兒,"他的聲音顫抖起來,"你,你千萬別這樣,有話,有話好好說,行嗎……?"
林夕兒突然笑了,她的臉仿佛是宮牆外燦爛盛開的梨花,傾城的豔,她的語氣溫柔起來,"太子殿下,陳公子,賤女無德,不值得殿下和公子掛念,你們,你們兄弟好容易相認了,就,就相親相愛,好生伺候孝順皇上皇後罷,"說到這兒,她腕上狠命的一個用力,龍泉寶劍極鋒利的鋒刃一下子深深刺進肌膚裏,頓時隻見鮮血狂湧,瞬間濺紅了她月白色的絹服,她像是終於完成了一件事般的,很是鬆了一口氣,手一鬆,龍泉劍倉啷啷落地,她的身子搖搖欲墜,有夜風透過四喜纏枝梅花圖案的窗格子進來,吹起她白如雪的衣袂,衣袂上開滿了殷紅的花朵,仿佛,那山野間漫天漫地的野桃花。
隻是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一直落在陳天睿的臉上,她的唇角有著清淺如蘭的笑意,仿佛藏了千言萬語,陳天睿的手腳漸漸冰涼,就那麼愣愣的看著她終於軟軟的倒了下去。
大殿裏的人全都呆若木雞,這樣的一幕,是再沒有一個人想過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仿佛是很久,英昊終於啞聲喊了出來,聲音小如蚊喃,"夕,夕兒……?"地上的人一動不動,隻是唇角上,依舊還帶著之前的那抹笑意,神情安詳亦平靜,若不是頸間不停噴湧的血,她分明隻是睡著了。
他這一聲,分明是怕要驚醒了地上的人,又像是想確定什麼,可是林夕兒無聲無息,英昊的腿漸漸的軟了下來,終於,隻聽得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英宏的臉越來越白,眼前的這一幕,分明就是二十多年前的情景重現,所不同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女子身上淋漓猙獰的鮮血,他突然轉身,像是要印證什麼似的,一把將沈凝霜摟進了懷裏,死死不放。
沈凝霜亦被驚得失了意識,這一天來,太多的歡喜感慨,讓她覺得已是再沒有什麼是能讓自己心顫的,可是現在,這個曾經在春風裏仿佛白衣觀音般的女子,滿身是血的靜靜的躺在她的眼前,她突然就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她,若不是自己說了要她來當昊兒的太子妃,隻怕,她這會子還依舊快活的在春風裏施著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