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龍生的俊俏,可惜是個啞巴。與人稱“涼茶西施”的童養媳謝婉兒在烏衣巷的老宅門口擺茶攤給鄰裏街坊和過往路人賣幾碗自家泡煮的粗茶賺個生計,日子雖然過得緊巴,但也算三餐有繼。
謝婉兒雙十年華,比李白龍要大上五歲,卻生得傾城容貌,不知被多少富家公子垂涎美色,恨不得納其為妾,日夜寵愛。有不少富家公子明裏暗裏向謝婉兒提出過好意,都被謝婉兒拒絕。為此,曾有急了眼的家夥指使下人去對李白龍威逼利誘,但始終無果。這些富家公子都將李白龍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但是朱雀王朝律法森嚴,無故害他人性命,輕則鋃鐺入獄,一生盡毀,重則人頭不保,因此,盡管這些垂涎謝婉兒美色的富家公子都恨不得李白龍死掉,卻無人敢用非常手段去冒險。除了在心裏盼著李白龍哪天突遭飛來橫禍外,平日裏便盡量多往李家茶攤裏跑。
因為謝婉兒,李家茶攤從不缺客人,無論晴天雨天雪天,隻要那道靚麗的倩影往茶攤裏一站,那些富家公子就如同嗅到了魚腥的貓一樣,紛遝而至,花一吊銅錢要一壺茶,往那精心擦拭得幹淨到發亮的老舊木桌邊一坐,就是一大半天時光,卻一點也不感到枯燥無味,反而是天天都能盡興而歸。對這些富家公子來說,花一吊銅錢就能近距離的欣賞“涼茶西施”的美貌,甚至能撩上幾句花言巧語,引得美人秋水泛波,這比花大價錢去那肮髒的青樓勾欄裏聞那些身上胭脂味道濃重的庸脂俗粉好太多了。
李白龍厭憎這些不懷好意的富家公子,但也無可奈何。開門做生意,來者便是客,與客人鬧不愉快,就是跟自個兒的肚子過不去,再怎麼不喜歡,也得忍氣吞聲。
其實他曾經勸說過謝婉兒,說他一個人守著茶攤就行,不用謝婉兒拋頭露麵。謝婉兒不答應,如果讓李白龍一個人守著茶攤,估計一天也賣不出去兩碗茶,那樣的話,日子就難過了。
謝婉兒知道那些常來茶攤光顧的富家公子不懷好意,但他們花言巧語歸花言巧語,總算不會太過分,為了生計,她忍忍就過去了。
李白龍無可奈何,隻能每天在茶攤裏幫忙時,多防著些,以免謝婉兒吃虧。
要怪,就怪他出身卑微,自個兒不爭氣。
這年頭,像他這種沒權沒勢又沒錢的下九等小人物,能平安活著就很不錯了,哪裏還敢多奢望什麼。
像那個跟他從小一起長大,好到同穿一條褲子的陳七,就是因為家道中落,無奈賣身給一個大戶人家當賤仆,在伺候主子時不小心犯了錯,被主子活活打死,這件事,讓李白龍唏噓不已。
貧苦人家的孩子,為了討一口飯吃,要麼賣身到大戶人家當賤仆,要麼賣身到酒樓當夥計,要麼賣身到青樓勾欄裏當下賤小廝,生不由己,稍有差池,下場淒慘。皮相好一些的,唇紅齒白的,運氣好一些的,則有可能被官家人相中,帶到京城,送進皇宮大內,淨身做了小太監。際遇好的,能當上小黃門,小心謹慎,興許能有出頭之日;際遇不好的,結果也是淒涼。
總歸到底,下九等的小人物,能活著已是萬幸!
今天謝婉兒的身子不舒服,留在家裏歇息,千叮萬囑李白龍要看好茶攤,不要與惡劣的客人置氣,茶水賣多賣少沒關係,人平安無事最重要。
李白龍不能開口講話,隻連連點頭,示意謝婉兒放心,他知道怎麼做。
把鍋碗瓢盆等一應器具搬出門,擺開茶攤,燒水煮茶,這頭鍋裏的水還沒開,那頭李白龍抬頭就看見兩個油頭粉麵的富家公子出現在烏衣巷口處,一身華貴衣衫,以及腰間的名貴佩玉,在朝陽的光輝下閃閃發亮,特別顯目,與下九等小人物聚集,處處散發著貧賤氣息的烏衣巷格格不入。
李白龍認得這兩個富家公子,一個是趙員外的兒子趙春來,另一個是回香樓老板錢萬泰的兒子錢寶達。
這兩個紈絝是附近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垂涎謝婉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謝婉兒那個“涼茶西施”的稱號,最先就是他們起的,往李家茶攤跑得最歡勤的也是他們。
兩個紈絝走進茶攤,沒有看見謝婉兒,皺了皺眉,厭憎的掃了一眼低頭衝泡茶水的李白龍。
趙春來啪嗒一聲打開手裏的名貴白玉紙扇,斜眼打量李白龍,陰陽怪氣的道:“李啞巴,涼茶西施呢?她不出來,你這茶怕是有些難賣出去啊,別說一吊銅錢一壺了,就是半吊銅錢一壺,怕是也沒人願意買。你一個啞巴,粗手粗腳的,誰知道茶水幹不幹淨!”
李白龍眼裏閃過一道陰翳,但隱藏得很好,抬起頭來時,比一般大戶人家的閨女還要俊俏的臉上立即堆起笑意,端著衝泡好的茶水走出來,熱情的招呼兩個紈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