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召十五年,十一月初八,大吉,宜嫁娶。
抹脂粉,畫黛眉,貼花鈿,塗唇脂。鏡中的少女膚若凝脂,螓首蛾眉,丹唇輕點,一雙美目略略勾勒出眼線,更顯得楚楚動人,顧盼生姿。頭戴金鑲玉欒鳳冠,斜插金鳳垂珠步搖,身穿大紅色曳地鳳袍,裙擺上繡著九百九十九顆南海上等乳白珍珠。
這是江慕卿讓他的“華錦繡莊”中二十名繡女花了整整五天製成的。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明明隻是十五六歲的少女,穿上這一身雍容華貴的鳳冠霞帔,竟像老了十歲,眉宇間沒有要出嫁女子的羞澀期待,有的隻是淡定從容。
今日一早,王府便一片喜氣洋洋。門楣桌椅上都掛滿了大紅絲綢,響亮的鞭炮和人們喜慶的歡笑聲不絕於耳。
我也沐浴更衣,坐在梳妝台前讓顏花婆為我上妝。顏花婆在上次悅禮時就為我畫過妝,知道我的喜好。她和助手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將妝容和發型為我做好了。
此時,我已經打扮完畢,頭上的鳳冠少說也有三斤,鳳袍也有五斤,估計第二天我脖子和腰絕對要斷掉。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盡量挺直脊背,頭一動都不敢動。畫闌和夜雪在一旁看著我僵硬的模樣,不禁笑道:“小姐,畫闌怎麼感覺您在受刑啊。”
“我本來就是在受刑啊,還要穿著這一身行頭一整天,真是受罪!”
“小姐,王爺王妃已經在正廳等候了,咱們快過去吧。”
我便在畫闌和夜雪的攙扶下,一步步向正廳走去。到了正廳,全家人都坐在那裏了。
爹娘坐在主座,我行至他們身前,彎下身跪拜,但娘立即扶住了我,“嵐兒,不必多禮,快坐吧。”
爹望著我含笑開口道:“嵐兒,在爹眼中,你還是那個哭喊著要爹抱的小嵐兒,轉眼間都要嫁人了。今日是你出嫁的大日子,爹娘真高興。”
“爹娘自小對女兒的關愛教導,女兒定永遠銘記於心。女兒深知婦人家的本分,成婚之後定恪守婦道,絕不辜負爹娘的期望。”
娘的雙眼早已通紅,一邊抽泣著一邊用帕子沾著眼淚,“嵐兒,看著你出嫁,娘真的舍不得啊!我的好女兒,我以後便見不到了!”
娘的淚水和作為一個母親發自肺腑的哭訴,讓我也不禁紅了雙眼,回想起爹娘和兄妹們關心愛護,我也萬分不舍,“娘,女兒嫁人後還是可以回府看望您們的。我會照顧好自己,娘莫要太過悲傷,小心傷了身體。”
“娘,您不要太擔心了,嵐兒會照顧好自己的。”大哥出聲勸道。
“是啊大娘,嵐兒聰慧能幹,與永嘉候自小感情深厚,他們成婚後定會互相愛護,白頭偕老。”二哥也勸道。
娘淚眼朦朧地望著我,突然伸出手將我摟入懷中,我也前傾著身子緊緊抱住她,久久不願放開。
爹和兩位哥哥嫂嫂見狀也不禁紅了眼,姨娘和月兒更是嚶嚶地哭了出來。一時間,離別愁緒在整個王府中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