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芳不想再追究這一家人,隻想趕快找到小芮。
\t然而,不知小芮離開了多久,小區周圍沒有見人,再擴大範圍還是沒有。往自己家打電話,沒人接聽。錢芳慌了神,說:“黃祺月,我們從這裏往回家的路上開,開慢點兒,我沿途仔細看著。”
\t黃祺月同意,都在擔心小芮找不到回家的路,萬一迷路怎麼辦?
\t錢芳提心吊膽,自言自語說:“天黑的時候,她肯定不敢向陌生人問路,恐怕遇上壞人。小芮身上沒有錢也不能坐公交車,這裏相距有二十公裏,她沒有獨自走過這麼遠的路!”
\t錢芳再也控製不住,失聲痛哭,眼淚掛在兩腮,用手抹去,眼睛卻不敢眨地張望兩旁的道路,尋找那小小的身影。
\t黃祺月上兩次見錢芳痛哭,一次是尋找小狗拉拉,最終沒有找到;另一次是小狗丁丁被毒死,救不回來,這兩次的結果都十分悲慘,小芮不至於。
\t卻讓人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車裏兩人都沉默,沒有說出口。黃祺月知道最好的安慰話,也安慰不了此時的錢芳,唯有盡快找到孩子。
\t他們開始沿途尋找,黃祺月開得慢,又不能太慢。錢芳探頭出車窗外,向每一條路上眺望,不放過黑暗中任何一個疑似的孩子,有時叫停,下車去查看。初春,夜裏溫差大,風越來越涼,還裹挾著小雨,雨越下越大淋在錢芳的臉上和頭發上,分不清是焦急的淚,還是冷雨,她心焦地冒著熱氣,祈求早一點找到女兒。
\t花一個小時才到達家中,錢芳變得激動,不想再打家裏的電話,抱著一線希望,一推門就看見——小芮正坐在家中,小芮的書包裏一直帶有大門鑰匙。可是打開門,空蕩蕩的客廳,燈還是他們出門之前打開的,空洞的房子裏,隻聽見剛才鑰匙開門發出的嘩啦聲,餘音寥寥。這曾是她們最溫馨歡樂的家,卻因為缺少小芮,變得冷冰冰。
\t黃祺月和錢芳又一同下樓,分頭去尋找,在自家小區周圍,像呼喚走失的小狗,很快失望而歸。又不約而同地彙合,一起開車返回剛才的路,以反方向,再次沿途尋找。
\t直到淩晨兩點,這各路或旁的岔路來回跑了四遍,家裏也沒有,路上也沒有。
\t錢芳兩眼發黑,頭腦昏昏沉沉,又要求返回萬老太那裏,小芮卻並沒有回去。
\t深更半夜,萬家人聽說還沒有找到小芮,也擔心,夜不成眠。萬老太無計可施隻能雙手合什,念叨著:“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保佑小芮,平平安安回來!”
\t陶圓圓和葉靜還時不時打電話,詢問進展,她們倆家人也出洞在幫忙尋找孩子,何大誌更是親自上了巡邏車,通知晚上值班的所有巡警,一直在街上巡邏,查找走失的孩子。火車站和汽車站裏的蹲點尋人的片警,也沒有確實的消息傳來。這一晚上人仰馬翻,幾乎翻遍了無錫城,就是尋不到萬芮真的一點蹤跡。
\t黃祺月想到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背著書包在外麵晃蕩,像是落單的獨雁,萬一遇到壞人,後果不堪設想。他不敢說出口,怕嚇到錢芳。錢芳的臉色已經煞白,連哭都忘記了,一個勁兒直盯著雨中,麻木了心神。
\t車停在路邊,黃祺月回過身,用紙巾幫錢芳擦掉臉上的水痕,將風吹亂的頭發整一整。有一縷亂發掉進她嘴裏,她的嘴唇柔軟,是個心腸極軟的人,黃祺月將頭發拉出來。錢芳很乖巧,一言不發,用無助的眼神,向黃祺月詢問結果。
\t黃祺月沒辦法承認自己無能為力,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一向是人狠心硬,這時更是急病亂投醫,請母親楊娟派出手下去尋找。
\t直到淩晨四點,幫忙的人也疲乏,距離黎明隻剩下兩個小時,小芮還是沒有找到。錢芳不是累,而是心越來越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隻是不敢太絕望。不能往最壞的方向猜測,否則連尋找的力氣都沒有了。
\t再一次從空無一人的家裏出來,站在樓下,黃祺月已經連續開車七個小時。他點一隻煙,靠在車門把手旁,錢芳還想出去尋找,黃祺月說:“歇一會兒,再等一下!”
\t錢芳很清醒,頭腦不再昏沉,站在那裏,心裏透亮。
\t隻見風雲翻滾的天空,月亮被蓋在烏雲的後麵,天空被透照出富於立體的浮雕,像史詩大片裏詭異的天空,比如《範海辛》。暮雲春樹,投下陰影,在淺水窪裏擺動,雨停後到處都濕漉漉,萬籟寂靜,連犬吠也沒有,天地間隻有錢芳和黃祺月是醒著。
\t錢芳心裏放了明鏡一般,透徹,說:“黃祺月,我們不要結婚了吧!”
\t黃祺月像是料到,使勁吸著手裏的煙,煙頭上的火在黑夜裏明滅。
\t錢芳麵無表情地說:“總覺得不會遇見好事兒,稍微要變順利一點,就遇會到更糟糕的情況。如果我們不結婚,能讓小芮平安歸來,我覺得這是上天的旨意!我失去小狗拉拉時比離婚更悲傷,我失去丁丁時比離開林振悲傷,我不想失去小芮,我寧願拿你去交換。”
\t錢芳回頭望著黃祺月,即使是晦暗的路燈下,他依然是一個帥氣逼人的男人。失去小芮,會比離開黃祺月更悲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