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皇後殿內的閣樓上秋日的風早已消停幹淨,四周掛著的宮簾半啟,依稀看得見裏頭的一隻人影靜坐。
不知從哪裏飛來幾隻不知趣的鳥兒放聲鳴叫,在春日裏聽來這是天籟,若是在秋日那就隻能說是喪曲。
薛天意本就心煩氣躁,白日裏縱使那三個少女紛紛被拉下去砍了頭,但那因著青春年少而顯嬌嫩的臉蛋卻不再為二十三歲的薛天意所有。
禦花園裏每到百花綻放的季節時,不幸未能開出花朵的花兒都要被花匠一一剪掉,以便留給新話互相爭奇鬥豔的位置。
從未有人會多事去關心那朵枯萎的花最後是什麼命運,人們想看的隻是美麗的事物表麵,內裏是爛肚穿腸還是別有一番景致,不會有人介意。
石桌上皆是碧玉鏤刻出的盤碟,一壺新出的酒釀放在金壺中,等待著薛天香品嚐。宮中真是好,不論是煩惱惆悵還是欣喜若狂,皆有天上瓊漿海外珍饈,一一陳列出來供這些所謂的主子們品嚐,旁人若是無法全然體會到他們的喜怒哀樂,便隻用知道他們的情緒裏頭也比尋常人多了一絲奢靡之氣。
碧水匆忙踏上石階,薛天意立即起身,“如何了?最後去了何處?!”
“會並皇後娘娘,皇上他自設了宮宴,叫了樂府的樂師來演奏曲子,但是身邊並沒有陪著的妃嬪……”
“竟是這樣麼?寧願自己一個人待在那深冷的宮中尋歡作樂,也不願意見到我了麼?”薛天意冷笑了一下,心內萬分愁苦不言而喻,冷鏡身邊是綺席陳歌舞,花外紅樓列管弦,她呢?在這裏聽這些鳥叨擾的怪叫麼?
什麼時候他們之間變的這麼貌合神離了呢?
薛天意頓頓的坐下,身上的姣服極麗,麵容雖不見了少女時的粉嫩倒是多了一絲莊重,頭上的步搖因為她的舉動自然開始搖晃起來,那頭點綴的珠翠被日頭照的耀眼,可她眉目間揮之不去的陰霾卻再不斷增繞。
這樣一個雍容惆悵的皇後,隻怕是曆代少有的,皇後從來都是為了皇帝而活的人,如若不然者地位就難以穩定,其他妃嬪可以為了位份相爭,不擇手段,而到了皇後這個位置上之後就會發現,原來攻城容易守城難。
“娘娘要一道過去麼?”
“去做什麼?停他嘲諷本宮麼?你是嫌適才他給本宮的台階太容易下是麼?本宮腦子再不清醒也不會去自討沒趣,……他雖然笑著對本宮,但他心裏一定早就厭倦極了我……”
說到冷鏡對薛天意厭倦的時候,薛天意再也沒有辦法一本正經的叫自己“本宮”了。宮殿是皇帝賞賜給後妃的,得要是一宮主位才得以稱自己為本宮。
皇帝的恩寵都已經不在了,若是還徒留著一座宮殿自欺欺人,豈不是成了笑話麼?
“皇上隻是不太會說話,無意戳中了娘娘的傷心處罷了,想必他心中原是沒有什麼惡意的。娘娘不必太介懷了,宮中上下誰不知道我們陛下對娘娘可是寵愛有加的……”
“這些話拿去騙騙外頭的宮人太監也就罷了,何必拿來騙我?碧水……我身邊就你最得我信賴,你如何會看不出來皇上對我的態度大不如前。你別看我們這些個女人為皇上的恩寵爭得你死我活的,可其實幕後黑手卻是皇上他自己。咱們這位陛下眼裏,隻有那位死了的……連他自己他都尚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我們呢?”
碧水的好心安慰被識破,一時間不知道改說什麼好了。隻是服侍了薛天意許多個年頭,這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失魂落魄。
不論是陷害親妹妹薛天香還是親兒子死的時候,她都不曾落下半滴眼淚,可皇上還沒有識破她的謊言隻是簡單試探了幾句,她就成了這幅模樣,想必薛天意心中還是深愛著這個皇帝的吧,不是對帝王的愛戴而是將他看作了夫君看成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去愛的,雖然嘴上說著她的目標很遠大,遠大到連犧牲皇上的性命都在所不惜,可她心裏終究還是記掛著這個男人的,所以他還未做出更恐怖的事來,她就已經節節敗退了。
“對了,你順道去問了禦醫屬的人了沒?本宮的玉肌散可做出來了麼?”
薛天意眼內一晃而過點滴光芒,還未看清就不見了蹤影,快到讓人不曾有半分察覺。她從不在意往自己臉上抹些什麼,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時薛天香還沒進宮,宮內隻有這一張臉長得像白天香,所以不論上麵是結了疤還是老了去,那都是和白天香相似的一張臉。
可後來……她必須要每日每日往臉上抹玉肌散,那是宮內妃嬪禦用的養顏藥散,是用白芷加一些宮廷秘方配成的,兌以新鮮的牛乳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能使容顏煥然一新。
且氣味芳香,可按照喜歡的香氣往裏頭添加,長年使用可使膚色到了四十歲時還白皙光滑,不過……薛天意在薛天香死後就已經忘記了,自己今年才不過二十三的年紀,且未到用藥物維持美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