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內時不時的騷動已經被冷鏡給壓了下去,算是暫時不會再有什麼難事了。
冷鏡金口玉言,含糊其辭的將事情拖延到太後病愈之後去,奈何那
些個做官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不傻,便是見到冷鏡在眾人鬧得不可開交之際,仍能維持一派淡然的模樣,他們就該料到這個年輕的帝王並不和他們一樣著急著要取陸七夕的性命。
想想倘若在往後拖至到太後病愈,那也不知該等到猴年馬月才行。況且如今劉太後的身體狀況也是人盡皆知,一直處於昏厥中且難見半點轉危為安的跡象,冷鏡如是說,也就等同於是換了另一種思路來赦免陸七夕。
這些個大臣們幹巴巴的站著,想要反駁卻又不能不顧及冷鏡的天子身份,總不能直接上去叫冷鏡給個保證,萬一劉太後醒不來了,那便處死陸七夕吧……
雖然這其實也是個可行的辦法,但誰又有那麼大的膽子去當著皇帝的麵上咒他生母死呢。
末了,總算還是有人站了出來,不過卻非底下站著的一幹臣子而是冷鏡身後的周艮。
“陛下可思慮清楚了麼?奴才說句不中聽的實話,咱們太後隻怕是一時半會兒難以複原的,這要是讓眾人都等到那時再處理此事的話,別說七夕姑娘在大理寺裏天寒地凍的受不住,就連大臣們恐怕也要懷疑陛下是否偏私,有事偏頗。如此兩麵都難顧及的決策,還望陛下再深思熟慮一番,再拿出個可行之策來的好。”
周艮朝著冷鏡耳邊窸窸窣窣的嘀咕著什麼,底下的大臣們則是望眼欲穿的盼著,企圖能聽到一兩個字,以解此刻的憂慮。
也有仍站直身資,目不斜視的人,眼帶鄙夷之色,拿諸如“宦官”“走狗”“閹人”,這類惡毒的詞語默默在心裏咒罵著周艮。
此類人竟然同時包括了適才觀點相左的兩派大臣的核心人物,也許是不願相信,為何他們苦苦在朝堂上爭執良久,被冷鏡當做看猴戲似的消遣,而那不男不女的宦官卻隻需頷首低眉說的幾句耳語,冷鏡卻聽的那麼認真!
鄙夷有一半是來自唾棄,剩下的那半則是來自於嫉妒。
嫉妒本是恨的來處,亦是莪之源泉,大抵是所有不屑於宦官身份的朝臣都不願意承認,他們此刻愈發高傲一副傲視群雄的樣子,心裏就越是想要成為宦官那樣的人。
但宦官是什麼?是哪怕身居高位仍難得到尊重的陰陽人,他們這群為國效力謀福的臣子,怎麼能夠羨慕這樣卑劣的周艮?
也許所思所想早已在心內給了自己一個明白的交代,但不知從何而起的驕傲,致使他們不願意麵對現實。
頗有意思的是,就那幾位李大人、張大人之流的命官臉上浮現出的不屑神情,既可以說是對周艮,有人可以說是對他們自己。
還未有所察覺的原因,大概是由於往往執筆寫下的想法,在腦海內曲折環繞的過程卻隻需一瞬而已,
而這過程要比人所想的更加迅速些,所以來不及思考時,那些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人中龍鳳就會在不知不覺裏,成為自己所唾棄的對象。
而在冷鏡看來,其實周艮同這些品階頗高的朝廷命官並無甚區別,有些確實是周艮相較於他們所缺少的,而周艮有的卻是這些人窮盡一生都未必學的會的本事。
倘若這些人看不起太監,是因為人人都有的東西,他卻沒有,那麼大臣們怎麼能夠將人人生來就有的東西當成自身驕傲的資本來以此鄙夷周艮呢,即是普通人也有的,那便是尋常不過的東西,或許本身存在時,人們意識到的物盡其用的範圍也還不大。
卻是要將這樣本不值得當作誇耀自己的資本的東西,淪為沾沾自喜提升自我存在感的工具的,也隻有混跡官場的人才能做到,且做的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樣子。
畢竟很多事,一旦多數人的觀點是這個,少數人也會跟著盲從,從不在乎盲從的是對還是錯,隻要不然自己成為異類便是皆大歡喜。
約摸過了一會兒,冷鏡麵色無異,但說話口氣卻明顯變了,“朕適才深思熟慮過後,覺得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則必將如眾位愛卿所說漸成大患,故將細查”此案之事放置於太後醒來之時,屆時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也不必爾等再逼朕抉擇,倘若陸七夕當真下毒謀害太後,朕也不會徇私輕饒她的,你們大可放心!”
語畢,隨後就傳來無比整齊的一聲,“陛下聖明”,眼看著先前還神態各異的大臣們此刻卻起刷刷跪地高呼冷鏡的英明決策,難道他真有這麼適合當皇帝?
恐怕不是,無非是這些人早已習慣了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隻能算是個語氣詞並不能稱之為讚美或是肯定。
看底下人無一不謙卑的衝他行禮叩首,就好像他們如是說,冷鏡便就能成為他們心目中的皇帝似的樣子,冷鏡不自覺昂首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