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薛天意有多可怕,便是在多年前京城秋意正濃的十月天。
彼時,她與薛天意剛來到太傅府上剛滿三年。
薛太傅在那時正任京尹兆之職,平日裏極少能見到他歸家,便是露麵也隻在深夜裏,多半都是被他的同僚抬著回來的。
從不曾見到自己的爹爹如那時那般惆悵過, 她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問這人麼多,但好奇和憂慮常使她幾回都要忍不住問薛夫人,還好,薛天意趕在了她之前。
隨後,就聽到薛夫人說起薛太傅,說他不願意做一個好無喲不過吾之敵的官,於是陸七夕難得問了一句,什麼是京尹兆,薛夫人也善意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原來京尹兆就是幫皇上管理京城的官,譬如各地都有的協領,京城也有一個,隻不過叫法不同。
按理來說,位於天子腳下的京城中,做這樣一個官簡直就是別人十輩子都難以獲得的好運,可那會的薛太傅卻根本不覺得高興。
後來,陸七夕才清楚,原來薛太傅升官後要做的本該是宰相才對,可因為餘貴妃也就是冷寂的生母的爹爹,先行立了功被皇上冊封成了宰相,薛太傅隻能委屈些勉強接下這京尹兆的雞肋之職。
這就好比是原本近在眼前的十萬兩黃金,被別人截足先登給搶走了,落到自己手裏的隻剩下一萬兩而已,很多人會覺得不解,明明一萬兩也是不小的數目,何以還不滿足呢?
當年,還是薛天香的陸七夕和這些人一樣在心裏有些疑惑。
其實,會疑惑多半隻是因為他們不曾見過十萬兩擺在自己麵前的,自然體會不到薛太傅的失落感。
不過這還不是要緊的,更重要的乃是之後發生的一係列事件。
在薛家的男主人每夜沉迷於酒色之中時,此時的薛府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剛忙三十的薛夫人竟然懷上了孩兒!
對於這個多年求子卻不得的女人來說,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上天給予她的最大恩賜了吧。
這要是在之前發生這樣的事,薛夫人一定會立即告訴薛太傅,可是那會的情況卻已經不同與往日,連作為枕邊人的薛夫人都開始猶豫,因為不知這個即將到來的新生命對於薛太傅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
一時猶豫,她遲遲拖延了幾日都沒有下定決定開口告訴薛太傅。
而後,薛太傅便越演越烈甚至一度頹靡到了有家不歸的地步,作為人妻的薛夫人,自幼熟讀的就是女則女眷,隻知道在家要從夫,她盡管每夜都會等待著她的夫君回來,一直到天快亮時,才匆匆去就寢。
可當麵,卻半句勸告的話都沒有說過,隻當薛太傅那時在官場失意,所以事事便要順他心意才可。
往後,將近半月多的
時間裏頭,都是薛天意在陪著薛夫人,大抵是知道了薛老爺要長期沉迷下去似的,薛夫人即將薛天意叫來陪她同寢。
約莫過了幾日,是在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突然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天際,也吵醒了薛府上下的幾十口人。
仍記得隨著奴才們的腳步匆匆趕往薛夫人住所時的感覺,該如何形容那時的恐懼,就如明知道天會塌卻還是自欺欺人的抱著一絲僥幸想去親眼看看的人一樣,大概說到愚蠢也就隻有那時的她可以完美的契合這個詞代表的一切含義。
她如何將那些回憶偷偷裝進腦海中的?薛夫人滿身是血的樣子,薛天意那張隱藏在哭臉背後的笑容,還有滿屋子散發出來的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