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不願意作答,因她隻將他比作知己,心卻隻有一顆,陸七夕若是將通曉她新意的特權給了冷寂,為何不一並將誤解他,不講理的那一套一並給了他去?到底心是有多大,大到可以在這樣絲縷相連的關係中清楚的分清界限,差一分一毫都進退維穀;到底心又是有多渺小,小到不過不出一寸大小的地界都沒法空出來留給待她好的冷寂容身……
那年追隨冷寂的和先帝冷隆三千精兵浩浩蕩蕩,踏過關外的土地,踏過大片荒漠,跟著毅然走向了荒漠。那一場戰役,說的好聽些就是和關外的小國家小部落建立關係,方便日後互通有無,士兵們不知道,他們的國家已是富饒遼闊,再也沒有什麼是需要別人供給的。那麼這路又是為何而起?者有無的無指的怕是如無底洞一般填不滿的人心吧。
冷寂的記憶裏在禍事來臨前的日子前,總是格外的舒暢。斷壁下,他們伴著黃沙飲酒歌唱過,圍著繞然的篝火直到天亮,再繼續趕路。
再後來,災難的突如其來使得僅以一場火的熱度就將這麼多人燒的屍骨無存,連血跡都沒有留下。
仿佛當年事發時僅不過眨眼的功夫,冷寂他就仿佛老了幾百歲,臉舍被黃土的顏色覆蓋隻剩下眼睛裏那點綠色還在奄奄一息似的呼救,若非辨認出他那雙眼睛,誰也不敢相信他就是冷寂。他又何嚐沒有一些不能告訴陸七夕的秘密,如此說來的話,陸七夕此刻即便什麼都不說也是好的,並不存在哪裏的不公平。
“不想原來隻是同你閑聊,卻在不知不覺中說了這麼多該說不該說的話,實在是僭越了。”陸七夕躊躇著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因為她知道有些事如果他們裏的一個人不主動出來結束的話,必定會越發尷尬下去。
柳樹排排利於湖堤,綠的是影,橙的是光。黑的是……珂敏蒙麵利於樹幹背後的一團影。他不說話,也因帶著夜色濃重讓人完全看不見神色,猜也猜不得。
嗯,陸七夕她不一直都是如此的麼,活的比誰都要清醒,糊塗時卻也比誰都要……都要不顧一切,付出的自然更多些,畢竟懂了界限所在後,還需裝作難得糊塗的衝撞出去,這不單是靠勇氣可以完成的。
“聽說,今日皇兄來過這裏,不知他有沒有要帶你回去的意思?”
陸七夕的臉色就這麼凝重起來,隻是因為掩蓋在夜裏所以即便是慌亂失落別人也沒有可能察覺。他這麼問是否代表他希望陸七夕回去呢?路陸七夕不自覺的想到,此前聽流粟無意間提起過一次,說是王府裏除了陸七夕之外還有別的客人在。
當然這客人指的就是女子,而且還不止一個,不過比起那些年紀輕輕就妻妾成群的王公貴族,冷寂不知道比他們好多少倍,但這種好壞的程度如果隻能在親王之間算的話,不殺人的王爺豈不是也成了好人了麼?
隻是他畢竟是王爺,也不能以普通人的要求來要求他,也許說不定那些平凡男子裏,有一個兩個當了勸得了勢,也會如王爺這樣妻妾成群,一切隻在身份不同所造就的環境之差而已。可是陸七夕卻仍一直耿耿於懷,雖然她現在還不算是正式的九王妃,但當一個絲毫沒有空閑顧及男女之情的冷寂,搖身一變成了佳人圍繞在身邊的花間過客,陸七夕的心裏有些落差更是在所難免的。她不必去也不能去要求冷寂如何如何,因為他們之間似乎根本沒有存在過某種可以讓她理直氣壯去在意去吃味的關係作為支撐。她隻是被冷寂不經意間施了救命恩惠的女子,也許王府裏流粟口中的那些女子才是冷寂真正的紅顏知己也說不一定。
每次鼓足勇氣認為自己已經做好足夠的準備對冷寂開口問出這些的時候,陸七夕卻還是害怕的望而卻步,將話題引向了別處。
或許她的確自認為沒有這個資格同冷寂說這種話,但為何心裏還是會被巨大的失落感給填滿,她卻不得而知。
麵前的男子,說他是個普通人,普通人卻沒有他那樣屹立在人群中就能顯得格外突出,仿佛身邊的萬事萬物都成了將就他存在的陪襯的本事。說他不是普通人,他卻還是會惦記溫柔鄉,也會為了顧及麵子而隱瞞自己的本來麵目。
但陸七夕可以確定的是,無論他是哪一種人,他都是和冷鏡絕不相同的,當年所經曆的創傷不知道會不會再受一次,可有種直覺告訴陸七夕,哪怕她受傷,也絕不是身邊的冷寂帶給她的,一直以來他都隻會無遺餘力的保護她。
而她竟然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未能說出口,其實不是因為這一切來的那樣理所當然,更是因為陸七夕自打初次認得冷寂就知道,倘若某一日被這個人施以恩惠,她是怎麼也還不上這份恩情的。所以一味的致謝,好像隻會讓她顯得更加愚蠢,好像過了這一次之後就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