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裏夾帶的海水的濕氣,空氣是鹹澀的。
海水拍打著沙灘,一次次湧上,一次次退下,卻始終離蒼井優的腳尖有數寸之遙。
黑木拓石原是打算帶她回家的,但是蒼井優突然起意要來看海。
可是,看著海,卻又不曾得到滿足感。
蒼井優隻覺得自己心裏有一個洞,沒有邊際無法填滿的洞。
自蒼井淺岱死去後,她似乎一直在迷茫。幸村精市說她在逃避,或者,她的確是。
下午時分,總是有一些悶熱,幸而還有海風帶來些涼意。蒼井優深深吸氣,她清楚地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她沒有了方向。
蒼井優想要做英雄,想要成為超級賽亞人——和她稍稍有關係的人,大都知道。
可,為什麼呐?
四五歲的小男孩揮舞著木刀說要做英雄,是童話故事太美好。
四五歲的蒼井優握著小拳頭說要做英雄,是媽媽笑得太溫暖。
可是,十幾歲的蒼井優,喝酒、抽煙、飆車、打架,說要做英雄,是為什麼?
沒有人問過。
可以問的人往往不懂她。
懂得她的人從來不問她。
其實若真有人大大咧咧地問上一聲,或許蒼井優會覺得好一些——不然,總有一種無處訴說的煩躁撓著她的心。
所有的一切,其實,也不過是源於,想要守護的心。
想要守護媽媽。
從別的小孩子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媽媽時,從那些「這孩子沒有爸爸」的閑言碎語起,從賽車上隨著風一起掠過的媽媽的笑聲起,從某些日子媽媽眼角的濕潤開始,小小的蒼井優便覺得,「守護媽媽」是自己的責任,也是願望。
在宇宙英雄爸爸開著飛碟來接媽媽之前,蒼井優會一直一直守護著媽媽。
然而,卻再也沒有人讓蒼井優來守護了。
最後一刻,依然是蒼井淺岱擋在了蒼井優的麵前。
三個多月的世間,蒼井優依然沒有想到答案——如果沒有路了,要怎麼走下去?
“優,你在想什麼?”黑木拓石一手拍了拍蒼井優的頭,略有擔憂。
“我在想,或許,真的是爸爸把媽媽接走了……”蒼井優的聲音並不低,依然是少女明朗的音色,可聽在黑木拓石耳中,卻競是嗚咽的味道。
一身黑色西裝,雖不知品牌,但明眼人一瞧便知價格不菲,是名家定做也大有可能。
男子的身量很高,挺拔修長,倒也稱得上風度翩翩英俊瀟灑。
隻見他唇角帶笑,眼神卻明亮而暗含冷意。
“打擾了,在下黑木時川。”這樣一個男子,敲門後不待邀請便開門而入,微笑著自我介紹。
幸村精市看著收起手機的新堂英緒,臉上失去笑容的校長,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還真的等來了一位「黑木」。
這是一個慣於高位的男人,幸村精市暗度。
“很久不見,黑木君。”新堂英緒站了起來,笑容假得無可挑剔,“請坐吧。”
黑木時川依然笑容得體:“的確是很多年了,新堂君成了校醫,皆川君做了赫赫有名的立海大的校長。”
“你不也成了堂堂黑木集團的董事長了嗎?”新堂英緒挑眉。
一旁的三個少年略有驚訝,柳蓮二翻著筆記低聲說:“黑木集團,以石油起家發跡,為家族企業。現任董事張黑木時川,年三十九,英俊多金。二十七歲父母死於空難,三十三歲妻子因抑鬱症自殺。說話幹脆,性格多變。”
“……”黑木時川的笑容僵硬——不知是因為新堂英緒的嘲弄還是柳蓮二的官方數據。
而黑木時川的尷尬也隻是一瞬間,他笑著看向柳蓮二:“我可是說過「永遠二十五」哦,同學~”
柳蓮二認真地看向他:“我隻記錄真實的數據。”
“……”
“咳,”黑木時川清了清喉嚨,“雖說故人重聚是件喜事,但在下自知上不了新堂小姐的眼,此番請我來,所為何事?”
新堂英緒微微一笑:“請坐,我有個東西給你看。”她指了指長沙發旁的單人沙發,待黑木時川落座後,轉向幸村精市,“幸村,把海報給他。”
“……為什麼?”幸村精市的眼中流露出疑惑與不滿。
新堂英緒見此倒也不惱:“我想,除了柳所做的簡介,黑木先生的另一個身份,你們也應該了解一下……”
“我是黑木拓石的父親。”黑木時川打斷了新堂英緒的話語,微笑著對三位少年頷首,“想必,你們是拓石的朋友,多謝平日對拓石的關照。”
“不必客氣。”幸村精市微微躬身,即使是對一位長輩行禮,依然不卑不亢。
新堂英緒的臉上神色微變,她注視著黑木時川,這樣注視近乎於惡狠狠地盯視:“你……”
“英緒,你先等一等。幸村,把海報給黑木先生吧。”皆川校長揮手,阻止了新堂英緒。他看向眼前流露出不安的學生,微微歎了一口氣:“我記得,你是牧哲吧。”
“是,校長。”名為牧哲的少女局促地坐在椅子上,雙手緊攥著裙子。
“那麼,牧哲可不可問一下,為什麼要貼出這樣的海報?”
與此同時,接過海報的黑木時川,抿著唇,皺著眉。
他的身上,流露出憤怒的情緒。
牧哲避開了皆川校長的視線,保持沉默。
見狀,皆川校長歎了口氣:“牧哲,我並不是以一個校長的身份在詢問學生。而是,以蒼井優長輩的身份在問詢她的同學。據我所知,你與蒼井並不同班,平日也無往來,應該說你們兩人並無衝突。為什麼會貼這張海報,你又是從哪裏找到這些東西的?”
牧哲的睫毛微微顫動。片刻的沉默後,她抬起頭:“是,我和蒼井優的確沒有仇怨。我隻是覺得不公平了。憑什麼,憑什麼像她這樣的**少年可以輕輕鬆鬆地上立海大?總是把「正義」、「公平」什麼的掛在嘴邊,自己卻打架、飆車。把這樣的人放在學校裏,難道不考慮一下學生們的想法嗎?我討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