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宮昭陽殿
燈火通明的昭陽殿依舊是金碧輝煌,依舊是退居二線的、如今的太上皇高湛的寢宮。昨日的禪位大典不過是形式上的禪位,對於依然將國家軍事大權依然掌控在手裏的高湛而言,對外而言不過是順應天意“慧,除舊布新之象,當有易主。”,但是到底真相如何大概也隻有高湛本人最為清楚。而我也許應該是清楚的,但是也越來越變得不再清楚了。似乎人隻要與權力接觸就變得不再是自己,已經變得身不由己了,所以除了自己就沒有人再真真切切地了解內心的真實想法。如果是連本人都不再確信的事情,我…又如何再敢完全的相信呢?
長長地黑色楠木矮桌上擺放著蠕蠕進貢的酥酪,這是一種味道極好的點心。盯了兩眼桌上的酥酪竟意外的想起了高湛的第一位迎娶的正室,正是位蠕蠕的公主。當時迎親蠕蠕公主的高湛不過隻是個八歲的孩子,雖然我不知道一個八歲的孩子娶親到底意味著什麼,但是在這個年代、這個被鮮卑化的皇室是普遍存在的風俗。何況這樣的婚姻也不過是被大人們操縱、不過是一場政治婚姻。高孝瑜還在世時曾說起過,高湛迎娶的這位蠕蠕公主真正的名號是“鄰和公主”,是當時蠕蠕太子庵羅辰的女兒。據高孝瑜說是一個美麗絕倫的女孩,雖然隻有七歲但是美麗還是遮掩不住的。當時聽到高孝瑜說到這些的時候,甚至能從陳述著的高孝瑜眼裏看到一種朦朦朧朧地意境,心裏暗思這應該是位異常美麗的女孩吧!甚至在想當時的高湛雖然隻有八歲,應該也是很喜歡這位小妻子的吧?而且,這位高湛的第一任正室卻在十二歲的時候死了,死於難產。在高孝瑜說道這裏時,我甚至能從他的眼底看到傷痛。可是從高孝瑜傷痛的眼眸裏我看到的卻不僅僅如此,透過高孝瑜的眼眸還看到了那雙琥珀色的雙眸被什麼劃過,劃下了一道深深地傷痕。我想,高湛應該是愛著她的吧?起碼當時是迷戀的吧?
淡淡地笑了笑,卻感到心裏一陣澀澀地東西泛上了胸口,頓時覺得自己很可笑輕歎了歎將心底的苦笑完好地掩飾了過去,定了定神抬眼朝案桌旁的寶座望去。
仍舊是一襲緋袍的高湛倚靠在被燈光映照得泛著光輝地寶座上。頭上的發絲早已被放下,烏黑地長發像一匹綢緞似的傾灑在寶座的扶手上,發尖垂落在地麵上,半眯的眼睛盯著昏暗的屋頂,一眨不眨地應該有一會兒了。
高湛側身依靠在寶座上,一條腿踩在座上,一隻胳膊支在彎起的膝蓋上,手裏的琉璃夜光杯盛著紅寶石色的液體,我能想象得到當它順著高湛的喉嚨而下,猶如血液般詭異的美酒會讓飲下它的高湛有著怎樣的感覺?會是一種愉悅的戰栗嗎?
甩了甩變得有些混亂的腦袋,正想邁開腳步靠近些兒的似乎,沉寂的堂內響起了一聲幽幽地歎息。
“終於來了……”
呃!?我不由得愣住了,僵住了欲要抬起的腳,抬眼朝一動不動地半倚在寶座上的高湛看去。怎麼感覺…他像是一直就在等我的到來似的?
也許是我僵在原地好一會兒,讓高湛有些感到奇怪,他終於忍不住動了動脖子,偏了偏頭朝我看來,琥珀色的眼眸在燈光的照映下顯得更加的鬼魅誘人。性感的薄唇微微輕啟,幽幽地說道:“怎麼愣著?過來啊!到我這邊來!”
咽了咽口水,竟發現喉嚨是如此的幹涸以至於一下子發不出聲來。於是隻是動了動唇,最後還是沒有說些什麼,邁開有些僵硬的步子朝微笑地盯著我的高湛走去。
“九叔叔在等我嗎?”繞開矮桌站在寶座,俯視著眼前這個身上散發著淡淡地酒香的男人,卻意外地發現他的臉上已經不再如從前那邊的鮮亮,雖然依舊俊美卻增添了幾分滄桑。
“是啊!一直在等…是肅不願來見我而已!”高湛仍然保持地斜靠的姿勢不變,手輕輕地搖晃著夜光杯裏的美酒,一股沁人的酒香飄如鼻中,好像也跟著這血液似的美酒醉了。
“那是因為……”正欲開口解釋,卻瞥眼高湛那雙笑而不語地眼睛哽住了,張了張嘴又吞了回去。
高湛一雙像是已經將我的內心看透了的眼眸靜靜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淡淡地笑了笑,笑中似乎有了醉意,柔聲道:“因為皇帝嗎?”
“…緯!?”我愕然了!雖然‘皇帝’這兩個字並不是第一次從高湛嘴裏聽得,但那都是在高湛還不是皇帝更不是太上皇的時候。明明隻是一個詞,從才剛剛身份變為‘太上皇’的高湛嘴裏說出卻是那樣的讓我…心在顫抖!?為什麼呢?因為他不再是以前的高湛、不再是身為大齊皇帝一國之君的高湛嗎?可是,現在身為大齊一國之君的是他的兒子高緯啊!而他…也並非隻是個退居二線的‘太上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