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桃花吟(2 / 3)

簾後的氣氛突然一僵。

民不聊生?這與他何幹?他隻是要得到她罷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青兒的情變成了霸道的必須。這是自尊心作祟的結果吧?他必須得到青兒。

她是在挑戰他的威嚴……可是她忘了,他是麒麟。麒麟的威嚴不容挑釁。

飛兒自然感覺到了這轉變,可是,她依然沒有停下,她繼續說道,“在你對我下暗示之前,我還隻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孩,是你們爭權奪利的棋子,是你們可以利用的一個工具,是被你們玩弄於鼓掌的玩偶……而在你對我下暗示之後,我擁有了我自己的思想,我清楚地明白了我愛的人是誰,知道了利用我的是誰,知道了我恨的是誰,知道了忠誠於我們的人是誰……”飛兒頓了下來,她在等他問她。她知道麒麟一定會有話要問她。

一隻手掀開簾子。那是一隻不存在於她的記憶中的手……在飛兒的記憶中,這雙手總是冰冷的、瘦弱的、霸道的,可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充滿了殺氣,充滿了血腥。那手的主人從簾子後麵走出來,同那手一樣,麒麟的周身散發著逼人的殺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韶華是我的人?”麒麟開口,卻是問這樣的問題。他隻想知道這個。

飛兒一怔,她也沒有想到,他想問的竟然是這樣的問題。“為什麼?”

“我隻想知道韶華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背叛我的。我不允許有人背叛我,你是了解的。”麒麟冷冷笑道,周身的僵硬又變成了殘忍。比起她愛誰、恨誰、忠誠於誰,他更想了解這樣的事。因為青兒總會屬於他的。

飛兒一陣沉默。她是明白的,齊弦的命……不久矣……當他決定跟隨麒麟哥哥的那一刻,也注定了他悲劇的結局……注定了他連翻身都不可能的結局。

麒麟慢慢走近瑟飛兒,伸出手撫上飛兒的發,明顯地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可是他不在意,當飛兒屬於他的時候,她僵硬又如何?“青兒,不想告訴我嗎?”麒麟順著指間的柔順向下滑去,當手達到她的肩時,突然停了下來,“螭青,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他咆哮,手也掐上了飛兒纖細的頸項。

即使呼吸困難,飛兒依舊用無所畏懼的的同情的眼神看著她的麒麟哥哥。她什麼都不怕,如果水死了,她又何必獨活?若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那隻要心在一起也就罷了……她又有什麼需要害怕?

“麒麟哥哥……咳咳……我同情你……因為……即使水死了……咳咳……我也不會愛上你……”飛兒困難地說出這些話,生死命運隻在一線之間。

她第一次看見她的麒麟哥哥有著那樣的眼神。那是野獸的眼神。麒麟哥哥一直都是威嚴而強勢的。她傷了他,可是,她沒有感到罪惡,因為麒麟哥哥他,傷了更多更多的人。

“我不允許,我不允許你同情我,你沒有資格同情我……螭青,我不允許你同情我……該死的……”麒麟暴怒地將飛兒丟下,“來人,將她拖去地牢,嚴加看管!”

被人拖著離開之前,飛兒蒼白的臉上,依舊泛著同情……和笑容……

麒麟哥哥,你唯一做錯的事,就是愛上了我,愛上了我這個永遠不會愛上你的女人。即使到死,我也不會愛上你。

我同情你,因為你愛我……

你這個不懂愛的人,竟然愛上了我……這個你不該愛的人……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飛兒好笑地看著眼前的地牢。這富麗堂皇的麒麟宮殿,竟可以連地牢都如此精致。

盤膝坐在地上,她並不慌張,也不害怕。在平和的心境中,她獨獨擔心水。自己不在他的身邊,水又該慌張了吧?

“水,答應我,至少在下輩子到來之前,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一天有奇跡發生,如果我們可以在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我希望看到最完美的你……”飛兒低下頭來,沉浸在回憶之間。在心頭滑過的,隻是那張帶笑的,禍水的臉。慢慢地,她的意識沉入黑暗。她真的有些累了。

似在夢中,那滄桑疲乏的一路啊,那思想掙紮著的一路啊……

一路走來,飛兒心事重重。她究竟該如何幫助水,完全沒有頭緒。轉眼所見的,僅僅是民不聊生和怨聲載道。那哭聲,那埋怨聲,聲聲入耳,那妻離子散的場麵,想忘都忘不了。如果真的有什麼神兵利器,為什麼她找不到,為什麼她身為神,卻解救不了蒼生,甚至連自己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究竟是天意弄人,還是自欺欺人?

黃昏餘輝下,將影子拖得一寸寸的長,一寸寸的孤獨,一寸寸的心酸和心傷。飛兒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水,一個人跑出來。現在留在愛人身邊不是更好嗎?可是,因為她是龍,她可以做的事她就不能不去做。

身邊跑過一群衣衫襤褸的孩童。

“天上著火了,地上人哭了,天要下雨了,娘要出嫁了……”孩子們一遍又一遍地哼唱著這樣的民謠。不知道是誰教他們的,但是,孩子們的話字字句句打到了飛兒的心裏。

連孩子們都看出了人間的變故,那些話,是多少人含著淚說出口的?“天要下雨了,娘要出嫁了……”

究竟是去,亦或是留,不知何時,已經成為了天下人的希望所在。是天注定的嗎,她必須要去求她的麒麟哥哥?而麒麟他,又是否會聽她之言呢?

徘徊和彷徨之間,人已經站在了天境邊緣。

睡睡醒醒,再清醒過來,卻已然不知是什麼時辰。

女子自嘲地笑笑,原是來求他手下留情的,結果……她又激怒了他……終其一生,她究竟做了些什麼?

直到這個時候,飛兒才會懷念起曾經的年幼無知,才會回憶起曾經的年少輕狂,才會記起在星月下的海誓山盟和那患難與共……而現在……她算不算拋棄水了?

沉溺在自己的思想裏,不知進退,隻能選擇沉淪。

“刷啦……”牢門外響起了不知名的聲音,那聲音,急促而帶著焦慮。是誰,是誰在做什麼?那聲音……分明是打開牢門的聲音。

模糊的光線虛虛實實透不進來,飛兒略略眯起雙眼想要看個仔細,一個穿著黃紫相間的袍子的人走近了來,那顏色,好晃眼,又好熟悉。

那是……爹!?

“青兒,你快跟我走!”依然是那威嚴而不可抗拒的聲音,依然是霸道而自尊的聲音,依然是……爹的聲音。

在這個地方聽到爹的聲音,飛兒的眼圈驀地就濕潤了。即使是幻聽,也請保留這暫時的回憶。原已經清晰的視線又模糊了起來……爹……現在才真的發現,原來我一直都愛著您……

飛兒努力地想要睜開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老人,卻依舊徒勞。

“青兒,快走啊!不要鬧脾氣了!”爹依然是這樣的……

視線在清晰與模糊之間徘徊,好容易才看清了眼前的人。那是真的爹,不是幻覺……曾幾何時,爹多了白發,兩鬢染上了白霜?曾幾何時,爹露出過這樣悲傷而驚慌的表情?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最敬愛的爹變成這樣?

意識又墜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她不能睡……即使這樣想著,飛兒依舊倒了下去,伴隨著……爹一遍又一遍的呼喚……不知是第幾次再次醒了過來,不同的是,這回看見的,是她曾經生活過很久的地方。

是爹救了她嗎?紅衣女子努力想從混混沌沌的意識中尋找對她有用的東西。在記憶裏,在昏迷前的一刻,她似乎聽到了爹的呼喚。如果是真的,那……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