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農曆雞年](3 / 3)

“‘華府第一刀’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遺憾的是,大旗超市的老板是誰,在咱們大華府地區卻沒有幾個人能說得上來。我講的是實情吧?”

“先生貴姓?”

“能找個地方單獨聊聊嗎?”

“不介意的話,就到門外邊吧。那裏可以吸煙。”

我和吉米各點上一棵煙。我好久沒吸煙了。頭一口吸下去,頭有些暈。我努力地讓自己清醒一些,以便好好磨磨“華府第一刀”。

大旗超市出現的經營問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實是管理問題,而這個管理問題是由兩方麵造成的。

一方麵是經營思想造成的錯誤。大旗超市的物價要比韓國超市便宜,比美國超市就便宜得不是一星半點了。但是,大旗的食品質量卻是與韓國超市、美國超市沒法比的。這個問題在中國體現不明顯,而在美國則體現得淋漓盡致。因為大家是每周買一次菜,菜的質量不好,在冰箱裏放不到一周就爛了。龐鷺媽媽有幾次就是在大旗超市買的黃瓜,一周以後,黃瓜都變成水了,隻剩下一身綠皮了。

另一方麵是大旗超市店內管理製度問題。進了大旗超市,你就會感到雜亂無章。其實,這也不能全怪店家管理不好,咱們中國人在國內逛農貿市場逛慣了,各個高聲講話,人聲鼎沸的;手推車隨意停放,本來兩個人可以並行的過道,被手推車占去了一排道,店內馬上就顯得擁擠不堪。

歸納起來,上麵說的兩點原因,也可視為一點,都是老板你造成的。無論是經營思路,還是管理製度的建立,你都是主要責任人。上述問題沒做好,就是你的問題,別的話都不要講了……

你要是問我如何解決目前大旗超市的問題,對不起,我得講實話,靠你自己是不行的了。醫生都不能給自己治病的,更何況你本身還是一個病人呢?你得請外援。你砍瓜切菜在行,大華府地區沒人敢跟你比。但是,論經營與管理,你不行。你屬於肥肉發白——短練!

不要以為你以前開飯店賺到錢了,你就懂企業經營與管理。一個小小的中餐館,能與一個大型超市相提並論嗎?你以前開個機帆船,覺得自己行。現在開的是導彈驅除艦啊!大哥,這可不是隨便鬧嘻哈的。你再瞎開,就該撞礁沉船了。

誰能幫你校正航線啊?找老美嘛。老美的谘詢業在世界上是最發達的。

但找老美的谘詢公司你得花大價錢。弄不好你一年的純收入,還抵不上他們的谘詢費呢。

“那怎麼辦?”

找我啊!我一貫喜歡救人於水火。

你懷疑我有沒有真本事?哥們現在就給你出個主意,馬上就會讓你的銷售量漲一倍,你信不信?

你要是覺得我行,咱們得簽一個長年廣告合同……

我當時拉著吉米走到超市的貨架旁,扥下一個裝蔬菜的塑料袋,向裏麵吹口氣,讓塑料袋鼓了起來。

我對吉米說:“我仔細比對過,你們這個塑料袋要比韓國超市的塑料袋整整小一半。購物者通常有個心理作用,每次購買量不會超過袋子容量的2/3。也就是說,人家到你這裏和到韓國超市那裏買貨,同樣裝2/3袋子的量,你每次就比人家韓國超市少賣了一倍的量。對吧?”

2001年6月份,我飛到鳳凰城參加了馬怡樂的小學畢業典禮。臨分手時,馬怡樂罵了我一句,說從此不願再見到我。我當時對馬怡樂異常氣憤。後來,我把這種氣憤轉換到樂怡及其她家裏人頭上。

不可否認,馬怡樂對我有成見,首先源於樂怡她媽無事生非的嘴。

當年,樂怡生了個女孩後,我是表現出很不高興的樣子。但那隻是在一兩個月的時間裏。後來,隨著馬怡樂逐漸長大,我還是越來越喜歡自己這個姑娘的。

但是,有一次,馬怡樂的姥姥當著馬怡樂的麵對別人講我不喜歡女孩。由此,這顆仇恨之樹就在馬怡樂幼小的心田中紮根、開花、結果了,以致後來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父女形同陌路了。

本來我想,隨著孩子長大成熟,她心中的疙瘩會迎刃而解的,我也就沒太往心裏去。再說,後來在美國打工,一天到晚出去送外賣,每天累得賊死,哪有心情與她溝通啊。

誤解沒有來得及解除,馬怡樂的性格也就日益發生扭曲。後來,樂怡改嫁給白人老頭菲利普,這給馬怡樂的心靈造成的傷害是永恒的。

公理公道講,老菲利普對馬怡樂是非常善待的。問題是,這個比樂怡大近20歲的老頭子,他自己的孩子竟然都和馬怡樂的年齡差不多。而且一窩是4個。這4個小家夥,無疑就是馬怡樂的天敵啊!

據後來樂怡跟我講,有一年的“萬聖節”,菲利普的4個孩子裝扮成各種妖魔鬼怪的樣子,嚇唬馬怡樂。馬怡樂從餐廳跑到客廳,從客廳又躲到自己的房間。但那4個孩子還是不放過她,竟然在樓下用石子把馬怡樂房間的窗戶砸了一個大洞。馬怡樂當天就是在瑟瑟的冷風中,顫抖地度過了整整一夜。

馬怡樂完全是在外有天敵,內心孤獨的境況中長大的。

小學畢業上了中學後,馬怡樂完全成為一個自我封閉的孩子了。除了到校上學,每天都把自己反鎖在自己的房間裏。

樂怡的脾氣也不好,她簡單粗暴地對待馬怡樂,讓馬怡樂在心中最後一點兒安全感都喪失了。

不久前,樂怡突然給我來電話,說馬怡樂已經失蹤好幾天了。而且,估計馬怡樂最大的可能是隻身來到華盛頓DC的。因為,馬怡樂無數次地跟樂怡說,她喜歡DC,不喜歡亞利桑那州。她希望她們能回DC生活。可是樂怡並沒有同意。

樂怡從鳳凰城飛到DC。我和龐鷺去機場接她。

接到她後,我打算開車直接回家。樂怡卻讓我送她去酒店住。

我說:“都他媽的啥時候了,還在那裝!”

龐鷺在一旁對樂怡說:“姐,咱們是為了快點找到孩子,才到我們那裏住。你要是到酒店住,有了馬怡樂的消息,咱們聯係多不方便呀。現在我們缺的是時間!”

到了我家,樂怡用平淡的語氣,把馬怡樂失蹤前的一些反常事講述了一遍。她一滴眼淚也沒流。估計事發之後,她的眼淚已經流幹了。

龐鷺曾經為《華人視界》報的《高端訪談》欄目,采訪過DC警察局一位副局長。有了這層關係,再加上少女失蹤的案件性質嚴重,DC警察局馬上與機場取得聯係。經確認,馬怡樂果然是三天前從鳳凰城飛抵華盛頓裏根機場的。經查機場的監控探頭,顯示馬怡樂是乘地鐵離開機場的。

警察局又和地鐵公司聯係,發現馬怡樂在DC一個地鐵站的出口處,停留了一個多小時,她一直十分專心地在聽一個非裔男子唱歌。最後,監控錄像顯示,馬怡樂是跟那個唱歌的老黑一起走的……

我是在地鐵公司監控室看到的錄像回放。看過後,我心頭一沉:馬怡樂凶多吉少了!

再後來警局傳來的消息證實了我的預感。

我和樂怡在阿林頓買了塊墓地,把馬怡樂永遠地留在了那裏……

馬怡樂4年前對我講的最後一句話是“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她做到了……

馬怡樂的離去,讓我和樂怡清楚地知道了什麼是我們當初選擇來美國的代價。

年底,使館簽證處的老馬到期回國了。準確地說,是老馬夫人四年任期期滿到站回國了。

老馬家的車是外交牌照,按規定是可以免稅帶回國的。因為運車需要走海運,所以,必須先把車送到紐約,經紐約港運回國內。

老馬讓我陪著,我們各開一台車去紐約。辦理好運車手續後,他再坐我開的車回來。

在返回的路上,我問:“馬哥,回國後你準備幹啥?”

“咳,我現在還在發愁呢!在美國混了四年,現在回去肯定不能再做‘貼工’了。是不?”

“你還用愁嗎?有嫂子那麼大的官給你撐著,你還擔心沒有好工作嗎?”

“別提你嫂子了。她在國內啥事都辦不了。”

“我不信。你在忽悠我。”

“咳,我想你就會認為我在說假話。這不怪你。假亦真時真亦假,是不?你聽過‘清水衙門’這個詞,你就應該想象到,政府機關內還會有無數個‘清水崗位’,這些公務員每個月能把工資拿回家就不錯了。這就像在國內人的眼裏,美國就是天堂,遍地是黃金,凡是出國的人,各個都能賺大錢、當富豪一樣。其實,來到美國,到這兒一看,中國人真正在這兒發家的才有幾個?是不?”

“馬哥,你說的確實是這回事。我有位女同學在大海市做政府秘書長。上次隨大海政府團來DC時,我送給她一條名牌圍巾。當時她就跟我說:‘這是在美國,我們倆又是大學校友,所以我才肯收。如果這事是在國內,打死我也不想收這條圍巾。’我問她:‘為啥?’她說:‘避嫌。我既然已經選擇了從政這條道路,自己就要規規矩矩、幹幹淨淨。如果我真愛錢、愛名牌,那咱就下海經商唄,名正言順地掙大錢,多坦然啊!’”

“你同學說得對。是不?我也這樣跟我老婆講,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好事不能都屬於你一個人。是不?”

“那你現在對你回國幹啥一點譜都沒有嗎?”

“我有一個想法,說出來你可別笑話我。”

“說出來,讓我聽聽。”

“咱倆都愛打球,NBA是所有喜愛籃球的人的向往之地。是不?你說,我回去把想進NBA的孩子弄到美國咋樣?”

“馬哥,你的意思是不是在美國為中國小運動員辦個籃球訓練營?”

“我跟你太好溝通了。真是心有籃球一點通啊!是不?”

“馬哥,這就叫‘一拍即合’!就憑咱哥倆這麼默契,這事準成!”

“但是,兄弟,我這隻是沒事想著玩,大白天做夢一樣。是不?我不知怎麼辦這件事?”

“馬哥,這事不是個‘是不’的事,這事就是一個‘必須成’的事。”

“兄弟,你慢著點。你帶球過人太快了,我沒‘看’清。你好好講講。”

“好!我把剛才的過人動作,放慢給你看。第一步,我在DC附近找個老美的中學,作為我們常年合作的單位。找個學校,主要是為我們提供訓練場地,以及作為平時孩子們上課的場所。第二步,我再與DC奇才隊聯係,請他們為我們配教練,以及做訓練、比賽安排。在我完成這兩步後,我把球傳給你。你接下來有三條突破上籃得分的路線。一是在報紙上打廣告,麵向社會招收參加訓練營的小運動員。二是你到各市、區的教委或體委,與他們聯辦NBA訓練營的事。三是你親自到各個學校去考察,挑一挑合適的苗子。別弄些給咱中國人民丟臉的笨蛋來美國訓練。”

“我想第一條和第三條突破路線比較好辦。第二條路線容易被‘腐敗’絆倒。是不?”

“馬哥,你真是一個反腐戰士!”

“問題是,第一條突破路線簡單,就是個強攻。是不?兄弟,要強攻,你身體得有‘強攻’的本錢啊!是不?”

“馬哥,這個問題你不要操心了,這個本錢由我出!”

“哥們,那往下就沒啥困難了,是不?你就等著我給你招人了。對了,哥們,親兄弟明算賬,是不?你能給我多少?”

“馬哥,我想好了,我的方案是:錢我出,活你幹;掙的錢是你的,賠了錢算我的。”

“那不行。你是出錢的大老板,你應該拿大頭兒。給我個小頭兒就行了。是不?”

“馬哥,這個方案就按我說的定了。因為,我和龐鷺都非常感激你。平時想報答你還沒機會呢,這下就算找齊了!”

“你的話,我一點兒都不明白呢。你和龐鷺‘感激’我?你把詞捅大了吧?是不?”

回到家,我把車上我和老馬談的事,一五一十地跟龐鷺講了。

龐鷺替我和老馬這兩個NBA的球迷能幹點與NBA有關係的事感到高興。但她不解的是,我為什麼那麼大方地把能掙的錢都給老馬?扶貧嗎?

我用手指指放在桌子上的《華人視界》報,說:“我們這一切,不能說是老馬給的。但絕對應該承認,我們的發展源於老馬,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