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塵輕輕倚靠在大殿門口，清淡中帶著一絲溫柔的目光投向花園中與靈獸追逐嬉戲的幼童。
幼童著一身簡單的白衫，卻隱約可見白衫上散發著淡淡光芒的複雜紋路。精致的小臉已經可以看出長大後的風姿，頭上的小包包頭卻又為那已經有些許風華的精致臉蛋添了幾分乖巧可愛。
“哎呦！”帶著甜甜奶音的一聲痛呼把歸塵的思緒拉了回來，歸塵向發聲處一看，不僅有些忍俊不禁。原來是他心愛的小徒弟去捉靈蝶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爬起來一臉懵懂的看著他，細細一看，稍稍淩亂的包包頭上還有兩根草葉。
小徒弟傻傻的看向師父，癟癟嘴，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一樣。
“噗！……咳咳……”歸塵忍不住笑出來，卻在下一刻就感到不對勁，匆忙之間用袖子掩住了口鼻。待咳嗽平複之後，移開寬袖，卻隻見雪白的袖袍上竟然有著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
“師父！”聽見師父咳嗽的歸卿也顧不上自己的衣服上還沾有草葉，趕忙飛奔過來，拉開師父的袖子就要看個究竟。
“師父你沒事吧……”看著歸塵來不及遮掩的袖子上的斑斑血跡，歸卿不覺便紅了眼眶。
“為師無礙。”歸塵輕輕地使得自己的袖子從小徒弟的手中脫出，用另一隻手摸了摸歸卿的頭，頗為安撫的笑著。
“師父……”小小的歸卿眼圈紅紅的，並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師父不要這麼辛苦。
歸塵慢慢地蹲下身子，看著才四五歲懂事程度卻已經遠遠超過同齡人的小徒弟，伸手幫她輕輕地拂下頭上的草葉。
“卿兒，修煉去，可好？”
“是，師父！”歸卿忍下滾到眼眶邊緣的淚，認真的看了她的師父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向閉關室。
歸塵站起身來，單薄的身子仿佛風一吹就倒，他看向小徒弟離開的方向，唇邊溢出了一抹苦笑。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歸塵連忙背過身去。隻能看見，寬大的袖子上的斑斑血跡又多了幾處。
咳嗽終於平靜下來。隻有在這個時候，高高在上的隱族祭司大人眉宇之間才會露出來常人不可得見的脆弱。
“卿兒啊……”一聲低低的歎息從唇間溢出，其中縈繞的痛苦隻有歸塵自己知道。
小徒兒不過六歲稚齡，即使天賦奇高，他也放心不下。然而事已至此，他隻希望自己的時間能夠多一點，再多一點……
被上天選中，是幸也不幸。他隻想自己多撐一點時間，讓自己的小徒弟能夠多過一會兒幸福安樂的生活……
然而，歸塵不知道的是，他的小徒兒卻已經早早懂得了世間的黑暗。
歸卿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同，因為在她和隱族的小孩子們玩的時候，她發現那些小孩子並不能夠記清楚某些事情，而她，卻是過目不忘。
不，或者可以說，她的記憶覺醒過早。
是的，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出生後發生過的所有事，這一點她連師父都沒有告訴。就比如，她的身世。
歸卿知道自己的師父自從撿到她之後便得知了她的身世，卻並沒有告訴她。
她並不知道師傅不告訴他的理由，卻直到師傅一定是為她好。
甚至她還有些事情瞞著她師父，比如說，她已經記下了全部的功法；再比如說，她已經了解了祭司的逆天改命；甚至說，她已經看見了師父的命軌……
或許，這些都是因為她是師父口中所說的不世之材吧。
小小的心智已經過於成熟。靜靜地坐在閉關室內，她靜靜地看向師父的方向。
她的師父，大概是這世間最好的人了。
清冷絕世，悲天憫人。
緩緩的閉上眼睛，小小的孩童身上無形的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勢。那些早已爛熟於心的口訣在腦中劃過，溫和的靈氣在尚且幼嫩的身體中流淌。
她現在不能做什麼。大概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努力修煉，如果她能夠早一點幫助師父，是不是師父就不會像她曾經看見的那樣……
師徒二人，這種時刻想到的不是自己卻是對方，這大概是因為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罷。大概可以說，在如此年紀，他們都是彼此對這個世界僅有的聯係。
即使記憶中還有過其他值得留戀的人、事、物，但是卻再也沒有別人，能夠讓自己感覺到是自己存活在這個世界的最大意義。
無關男歡，無關女愛。僅僅是因為，這一刻，他們不曾擁有世界，隻擁有彼此。
一者為師，一者為徒。亦師亦友，亦父亦子。
世間萬物，盡歸於塵。
枉然一世，莫歸於卿。
－－－－－－題外話－－－－－－
師父的戲份就要告一段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