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從眼眶決堤，噴湧而下，千涵捂著嘴，壓抑住自己的哭聲，淚水順著指縫留下，泣不成聲。
她等這句對不起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要忘記了，假裝忘記。
可他的這一生對不去說出來的時候，便可以輕而易舉地突破了她心底最深處的那道防線。她以為他這句對不起就算是她老了，死了，也不會聽到，可居然在有生之年，還能聽到這句話，真是讓她猝不及防，毫無心理準備。
“錯了嗎？你大可不必跟我說這個，我們之間說不說對不起都差不多，沒有什麼區別的。你以為你跟我道歉就可以了嗎？一條人命豈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完全抵消的？”千涵捂著嘴，抽泣，閉上眼任由眼淚落下，唯有輕輕歎氣。
這世間的恩恩怨怨那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注定隻能做陌生人。
“涵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蘇父來來回回隻是不停地重複這句話，“涵兒，其實我很喜歡那個孩子，不管孩子的父親是誰，隻要是你的生了，都是我的孫子，我那時，隻是一時怒火燒心，做了不理智的事，我是真的後悔了……”
“別叫我涵兒！你不配！你的一時怒火結束的是一條性命，他還沒有來這世間，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就被你殘忍的扼殺在搖籃中，你於心何忍，於心何忍……”想起那個自己沒緣遇見的孩子，自己還沒好好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就離開了，千涵剛剛才止住的眼淚，又開始不停地流。
孩子啊，抱歉，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沒有好好地帶到這個世界上，讓你沒有看到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我真的無數次幻想過和你待到一起的樣子，我想如果你是男孩的話，我要讓你爸爸好好帶著你去闖蕩，如果你是女孩的話，媽媽會把你帶的好好的，打扮著漂漂亮亮的……
可惜啊，我們沒有緣分，沒有緣分把你留下啊……
“涵兒，你從小到大都是我寵著的，要啥給啥，沒有讓你吃半點委屈，哪怕是你媽媽氣急要動手打你……”蘇父還在說著什麼，卻在被千涵的一聲大吼打斷了！
“別說了，你別說了！我不想聽，不想聽！”千涵捂著耳朵，順著牆壁緩緩地蹲了下去，淚流滿麵地對著蘇父說道。
記憶卻像是潮水湧來，一遍一遍像是影片在她的腦海中回放。
她三歲時，他抱著她出席宴會，朝著別人自豪地介紹這是我女兒，你看你看，可愛吧？那神情是那麼自豪，比談成了一筆生意還要高興。
她十歲時，看上了一件粉紅色的裙子，眼睛都舍不得離開，一直盯著那件衣服，不肯離開。他一眼看出他的心思，當即就替她買下，哄她，不管母親說他多寵著自己……
她十二歲第一次來初潮的時候，他急急忙忙地跑到超市替她選衛生巾，卻不會選，隻好帶了一大包回來……
她高考結束後，雖然他不喜歡她選設計，被她軟磨硬泡還是同意了……
……
“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千涵捂著耳朵不停地念著，可耳邊他有些憔悴的聲音卻透過她的重重阻擋穿透她的耳膜……
“涵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對，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不小心是吧？你的一切決定都是對的，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配合你是不是？你除了說對不起還會說什麼？你的對不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廉價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送到監獄裏去！你知不知道？”千涵指著蘇父，聲音突然激動了起來，再也不能偽裝自己很淡然，很不介意的樣子……
“好，隻要你能夠原諒我，我自己會了斷自己的，我會去自首的。涵兒，你原諒我吧，難道要讓我給你跪下，你才肯原諒我嗎？”蘇父垂垂老矣的聲音響起，在那麼一瞬間蒼老了不止十歲。
她的原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值錢了？你看那個以前一直趾高氣昂的人現在居然在求著她原諒，真是諷刺。
“我原不原諒你都不重要，我從來沒有恨過你，沒有愛那裏來的恨，我隻是不在乎，不介意，你現在何苦來道歉？”千涵苦笑，淡淡地說道。
蘇父有些難堪，沉默起來。
這個孩子注定是擱在他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涵兒，你真的不原諒我，你怎麼可能不在乎，那可是你的孩子，你怎麼可能不恨我？”蘇父看著千涵的眼睛，直愣愣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