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蓁無意識的伸手摸了摸桌角,要是放在以前,她聽見周清荷說趙恒四處打聽自己的消息,恐怕早就美得合不攏嘴了,但今日也不知到底是怎麼了,一閉眼就想起廉肅那張猙獰的臉,以及壓抑著狂風驟雨烏黑深幽的虎目。
一下一下的輕叩著桌子,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周清荷看著女人瘦了一圈的小臉兒,心疼極了,明明上個月齊蓁還豐腴的很,下巴圓潤,摸起來就跟一團棉花似的,手感好的不得了,怎麼病了一場就成這幅德行了?不止瘦的多,眉眼裏也帶上了幾分哀怨。
“說話呀?”
見周清荷眼中明顯的憂色,齊蓁咬著唇,道:
“再看看吧。”
齊蓁不急,但周清荷卻急了,即使麵前的女人生的一副花容月貌,二十出頭也看著跟十四五的小姑娘一樣鮮嫩,但到底已經嫁過一次人了,大業朝崇尚守節,寡婦改嫁本就挑不到什麼好人家,否則以齊蓁的模樣,上門提親的人恐怕都要將玉顏坊的門檻給踩爛了。
“蓁蓁,你……”
周清荷一雙形狀姣好的柳葉眉緊皺,細白的臉上帶著幾分不滿之色,她倒不是生齊蓁的氣,隻是怕齊蓁這一次錯過了趙恒這麼好的人選,下次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尋常二十出頭的女人,哪個不是早早就當了娘了?就連周清荷膝下都有一個胡鬧的兒子,今年都兩生日了,她怎能不替齊蓁心急?
“我知道周姐姐是為了我好,不過我最近真的沒這個心思……”
齊蓁廉肅露出為難,她輕輕拉著周清荷的手,從櫃台上拿出了一盒薔薇膏,指尖蘸了一點,輕輕揉在女人的手背上。
周清荷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身不差,即使出嫁之前的日子過得沒那麼順心,但卻被養的一身細皮嫩肉碰一碰都好像能掐出水似的,要不是生了這麼一副好皮相,她那繼母也不至於狠了心要毀了周清荷的臉。
薔薇膏冰冰涼涼的,帶著一股馥鬱淡雅的花香,原本因為天氣燥有些翻湧的心緒,此刻也平靜了不少。
低低歎了一聲,周清荷自顧自的用手揉開薔薇膏,細膩的指尖點了點齊蓁挺翹的鼻尖,恨鐵不成鋼道:
“你呀你!現在不急,非要把自己給熬成老姑娘才算完?”
齊蓁皺了皺鼻子,說:“我隻是說等等,要是趙恒連這點耐心都沒有,那他也不是良配。”
“滿嘴歪理。”
周清荷一邊埋怨著齊蓁,一邊把手送到鼻子下頭,仔細問了問這股花香,問:
“這香膏比薔薇花聞著甜一些。”
齊蓁也蘸了一點薔薇膏塗在手上,解釋道:“薔薇膏裏頭摻了不少花蜜,我還特地挑的薔薇花蜜,係出同源,聞起來自然好聞,香甜又不刺鼻。”
見周清荷一副眼饞模樣,齊蓁伸手又從櫃台裏拿了一盒,衝著麵前的女人擠眉弄眼,道:
“看在你這些日子為我心憂為我愁的份上,這盒薔薇膏就不收錢了。”
女人這幅小模樣俏生生,原本溜圓的杏眼彎彎,水波瑩亮,無端透著一股媚勁兒,紅唇嬌豔柔軟,比玫瑰花瓣都要鮮嫩,這幅嬌氣相周清荷是個女人看著都眼饞,要是個男人見著了齊蓁這幅模樣,恐怕眉頭底下那一對招子肯定挪不開了。
“瞧瞧咱們齊老板多摳門兒,我給你介紹了一個如此英武俊朗的禦前侍衛,謝媒錢就一盒薔薇膏,真是……”
一聽謝媒錢三個字,齊蓁臉一紅,伸手就要堵住周清荷的嘴,即使活了兩輩子,齊蓁也從來沒有過過真正的夫妻生活,臉皮自然比不上周清荷厚,當即就被打趣的麵紅耳赤,眼睛水靈靈的,貝齒咬唇,留下一個淺白印子,讓人恨不得幫她伸手揉一揉。
“姐姐快別說了,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萬一此事不成,妹妹可就沒臉見人了。”
周清荷也知道輕重,明白女人家的名聲到底有多重要,她隻在齊蓁麵前說兩句,真要是到了外頭,一張嘴肯定捂得嚴嚴實實的,不漏一絲口風。
打趣了齊蓁一通,周清荷這才想起丈夫交代的正事,壓低了聲音問:
“你那小叔子真是個本事的,竟然成了錦衣衛指揮史,多少人都求不來這個位置,現在竟然讓他給趕上了,真有出息。”
錦衣衛指揮史在本朝是從四品,官職比起京兆尹略低一級,但手中的實權卻大,要是當年廉肅沒有從軍,而是老老實實地考科舉的話,即便從了狀元,剛開始也隻能是芝麻大點的小官兒,哪裏比得上指揮史?
不過齊蓁想起錦衣衛一個個都是提著腦袋辦差,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她不免有些心疼廉肅,不過叔嫂二人之間已經足足一個月都沒見了,齊蓁也不知道廉肅最近怎麼樣了,胖了沒有,過得好不好?
“指揮史說起來風光,但到底太危險了。”
見齊蓁眼底藏著擔憂,周清荷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隻委婉的勸了幾句,才開口:
“之前劉老板往京兆尹遞了狀子,前幾日他將狀子給撤了。”
聽到劉老板的名兒,齊蓁就想起了她去護國寺的那日,劉老板肥壯的身子,以及臭烘烘噴著熱氣的嘴,那副急色模樣齊蓁想起來就倒胃口。
小臉刷白,暗中咬牙,齊蓁問:
“他怎麼不告了?”
“當時你家小叔子之所以砍了劉老板三指,不就是因為那蠢豬想要糟踐良家姑娘嗎?劉老板竟然還有膽子告他,要不是看在晉陽侯的份上,我家大人非得將他好好收拾一番!”
周清荷夫家沒有長輩,公婆全都去了,她一個官夫人在府裏當家作主,又得丈夫寵愛,日子過得舒心,也時常能從府裏頭出來走走,以前見過劉老板幾次,對這個色眯眯的蠢豬自然沒有什麼好印象。
“不過我家大人也沒輕饒了他,派捕快打了他二十大板,臀上流出來澄黃的肥油來,最後是被八寶樓的小廝給拖回去的,有了這麼一遭,想必這人日後也不敢在天子腳下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