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霖暉的聲音似乎浸透了他這麼多年來的痛惜與憤懣,他拚命壓抑自己的聲音,所以這嘶吼聲音並不大,但卻是悲壯無比,他這樣激烈的情緒顯然讓蕭祁一驚,可是蕭祁沒有明白段霖暉話裏的寒意,他怔怔問道:“你說什麼?什麼叫朕沒有發援兵?”蕭祁陡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心中猛地一涼,目光瞬間亮如閃電,低聲喝到:“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朕沒有發援軍?”
段霖暉淒然一笑,依舊跪在地上,哀涼道:“陛下,你都那麼做了,又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作為皇帝,你們都對能臣有忌憚之心。就如太宗對洛文卿一樣。”段霖暉的聲音越見淒涼,“洛文卿他是罪有因得,可是!可是靖楓有什麼錯?”段霖暉死死盯住蕭祁,悲憤道:“他有什麼錯?他為了靖朝做了那麼多!龍家為靖朝做了那麼多!洛華之亂龍家付出的是血的代價!如果不是龍家的犧牲,太宗陛下如何能夠那麼輕易的搜集證據鬥垮洛家?陛下,臣請您捫心自問,當你看著原先是開國功臣,枝繁葉茂的一個大家,變得現在人丁稀少,這一輩隻剩兩個孩子苦苦支撐的時候,你怎麼還能忍心,逼死靖楓?!”
段霖暉幾乎是泣血一般的哭訴,讓蕭祁的心中涼了一片,他定定道:“龍靖楓的死,朕的確非常惋惜,但是,朕沒有逼死龍靖楓!從來都沒有!朕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
蕭祁說的斬釘切鐵,目光嚴肅無比,讓段霖暉沉默起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蕭祁,希望在蕭祁的表情上看出什麼來,可是蕭祁目光如電,異常堅定,仿佛說的話真的是出自真心一般。
段霖暉沉默良久,終於緩緩笑了起來,他雖笑著,眉目卻是一片哀傷,他突然對著蕭祁狠狠磕了一個響頭道:“臣知道今日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也沒有想過能夠活著出去了,但是有些話臣還是要說。”他抬起了頭,目光一片清明,真的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泣血說道:“帝王權術,永遠都將我們臣子的命我再手裏。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洛華之亂後,靖楓的心裏就已經知道了。可是他依然接受了太宗的任命,即便知道太宗冷血狠辣,猜忌能臣,他依然為這個國家浴血奮戰。我本以為太宗駕崩之後,陛下您是仁慈之主,靖楓必定能舒展一腔抱負,可是我沒有想到……”
段霖暉眉頭緊鎖,雙手顫抖,哀痛道:“沒有想到您竟然也會猜忌他,靖楓不會造反,可是你們害怕他擁兵自重。您說您從來沒有猜忌過他,那麼為何?居峽穀一戰,本來靖楓與宿伊有著相等的兵力。按照靖楓的實力,居峽穀一戰必定能勝,但是後來姚照珂後來病了,靖楓就已經損失一臂,這種情況之下,陛下您為什麼還要將連城騎調走?整整兩萬連城騎啊!全部都是靖楓的心血,那是遼東,不是,是靖朝最精銳的戰鬥力啊!你明知道宿伊有多厲害,你怎麼能在那樣的關頭,下令調走連城騎呢?”說到這裏,段霖暉眼裏已是有了淚水,他素來內心堅如鐵石,從來不會輕易流露這般悲痛的情感,可這一刻,段霖暉已然遏製不住內心的哀涼。
他道:“陛下?您知道麼?三萬對十萬?這一仗怎麼打?你現在在深夜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些忙葬在荒涼土地上的那些靖朝將士?您在深夜的時候,會不會想起他們浴滿鮮血鮮血的鎧甲?您能不能聽見他們的悲鳴?”段霖暉最終用一種哀涼的目光看著蕭祁,緩緩道:“您知道靖楓死前說過什麼嗎?他說,縱使天負我龍家,我龍家不負天下!聽到這樣的話,您的心情是什麼樣的呢?”
蕭祁見段霖暉步步追問,那般痛苦,心中也是哀傷,也是後悔,隻道:“那時若伊百裏齊來攻,若伊整體實力本就在離漠之上,北部守軍抵擋不住百裏齊攻勢,朕不得已才能調了連城騎過去。可是朕這之後發了援軍給龍靖楓的,可是很可惜”蕭祁搖搖頭,歎息道:“可是還是晚了一步,龍靖楓還是沒有等到援軍,是朕的錯。”
段霖暉氣勢如利劍,對著蕭祁道:“怎麼可能?!從衝州發兵,衝州離居峽穀隻有三百裏,怎麼可能兩天還趕不到?”
蕭祁回憶了一下,道:“當時的負責支援的是張萬達,他說因為那時路途之中下了雨,道路泥濘,兵馬前行不便,才導致支援過慢。”
“陛下?您真的沒有想要靖楓的命的意思?”話到如今,段霖暉幾乎是冒著大不敬的危險,聲聲指責蕭祁,可是蕭祁到現在都沒有承認。這不住讓段霖暉的心中滋生了一絲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