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恒一怒之下走了,屋中就隻剩下了楊正清和沈鴻彬。楊正清心中悲傷與氣憤交雜在一起,卻仍然向蕭祁床邊走去。可他走過去的時候,突然看見蕭祁床榻之後的屏風中有一個人影!他心中猛地抽了一口涼氣!因為他知道躲在屏風後的人是誰,是段霖暉!
楊正清立刻看了沈鴻彬一眼,發現沈鴻彬隻是在看手中的遺詔,沒有注意到自己神色的突變和屏風後的段霖暉。但是就這麼躲下去不是辦法,遲早會被人發現的!
楊正清腦海中一片焦灼,卻在想法子怎麼樣能夠魚目混珠,讓段霖暉出去,他知道,蕭祁新亡,宮中混亂,唯有趁此才出的去。他環顧四周,看見蕭祁床榻前藥汁和鮮血混凝在一起,終於定了定神,到屋外去,吩咐道:“陛下屋中的毯子髒了,多讓幾個人進來換一下,還有那帷帳,屏風也換了吧,讓陛下清淨的走。”
段霖暉聽見楊正清這麼說,意思就是要讓自己混在人群之中好出去。所以,得了楊正清的命令,有四五個小太監便走了進來,開始幫著清理起來。幾個小太監急著做好事情,都低著頭,不敢看也不敢言,段霖暉正好趁勢混了進去。楊正清心中緊張鼓聲亂奏,就在這時,沈鴻彬忍不住皺著眉嗬斥道:“陛下還在屋中,怎麼許著這麼些個人再次喧鬧!楊正清你簡直胡鬧!全部趕出去!”
幾個太監見左丞相勃然發怒,隻得快速地收拾好東西,走了出去。楊正清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卻見沈鴻彬的眼神忽然掃過位於太監中間的段霖暉,神情古怪。
他就像是被驚擾的貓一樣,全身根根汗毛都豎了起來,生怕沈鴻彬發現了什麼。還好,沈鴻彬隻是掃了一眼出去的太監什麼話也沒有說。楊正清的心這才恢複了平靜。
待人都散盡,沈鴻彬才緩緩對楊正清說道:“遺詔就在這裏,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終歸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也無能為力。”楊正清不知以為沈鴻彬要勸說自己,正要昂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抬眼卻見沈鴻彬眼眸裏深深的哀愁,他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迷茫間,聽得沈鴻彬一聲淡淡的歎息:“隻怕明天的早朝不會太安寧了……”
他說的是右相許恒還是自己,楊正清心中七上八下,肩頭卻是被沈鴻彬輕輕拍了兩下:“剩下的禮儀讓張蓮交給內務府去辦吧。至於你……”沈鴻彬停了一停,回頭望蕭祁的床榻望去,半晌才緩緩道:“你要留下陪著陛下或者是走,就隨便你了……”然後,沈鴻彬抽了手,迎著漫天星光踏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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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裏,沈鴻彬不允許任何人跟著,獨自走出了乾清門。除了乾清門,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夜色如霧,又如同清揚的紗布慢慢地覆蓋住暗色的蒼穹,漫天的星鬥也隻有幾個閃著亮光,明亮的閃爍著銀色的光輝,清冷一片。
他一個人走著,身後卻是冷不防生出一個幽暗的聲音:“丞相大人可算是出來了。”
月色清冷,即便空氣中是夏夜的暖意,可是沈鴻彬卻覺得自己吞吐出來的氣息隨時都會化成冰涼的寒氣。他頓住了腳步,轉過頭來,涼涼地笑道:“我還真不知道江大人什麼時候也練就了這樣一身好功夫,躲在旁人的身後,竟叫人不易察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管擎蒼呢。”
沈鴻彬語氣涼薄,顯然是帶了責備的含義,江越從月色的陰影下走出,確實不動聲色地笑道:“丞相大人心中想著事情,自然是發現不了下官的。”
沈鴻彬冷冷看了江越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江越見沈鴻彬不說話,心中也是沒有什麼底,隻問道:“剛剛管擎蒼說看著許恒一臉氣憤的走出去,臉色相當難看,想必他是一定不相信遺詔的內容的。明日必定會當眾發難。丞相大人打算怎麼辦?”
江越一直讓管擎蒼注意著出入乾清門的人,得知許恒那般樣子,便知許恒必是有了疑心,他現在急需知道沈鴻彬心中所想,否則明日許恒當眾發難,若是再聯合了楊正清,那事情還真是不好辦了。
可是江越心裏著急,沈鴻彬卻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一番,一直靜靜地不說話,直到江越想再次詢問的時候。沈鴻彬卻說話了:“陛下的暴斃和你們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