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媛姬的這番話好像有魔力一般,輕輕地撞擊在了蕭奕洵的胸口,一點一點地吹開了他心中怒氣。
她說,她會一直在?誰會一直在?納蘭媛姬?她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
見蕭奕洵的目光有了些許的茫然,納蘭媛姬握住了袖中的雙手,心中狂跳,呼吸也重了起來,這幾天蕭奕洵不來見自己,她想了很多很多,也設想了很多的方法,最終定下了這一個,這是她的一場豪賭,賭贏了,她就此生無憂,賭輸了,隻怕她在這豫昭王府便再也無翻身之日。
“王爺,豫昭王妃死了……她真的死了……”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
蕭奕洵立刻就像是被針紮了一樣,淩厲地對她道:“你再說一遍?!”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蕭奕洵這樣的反應,納蘭媛姬隻得苦笑一聲:“王爺,你這麼聰明,何苦自欺欺人?你一直都知道,王妃回不來了,隻是你自己不敢相信。隻因為你承受不了那種痛苦,那種王妃是為你而死的痛苦,這個媛姬知道。”
其實,蕭奕洵潛意識裏早就認為秦婉詞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不然他也不會去向太後討要“昭嫻”的諡號,也不會日日痛苦難忍。這些納蘭媛姬明白,可是蕭奕洵卻不肯承認,他冷冷的看著她,眼中再無一絲暖意:“納蘭媛姬,我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
秦婉詞的死,就算是蕭楚延、齊黛瑩也要斟酌再三才敢在他的麵前提起,納蘭媛姬,你真的是好大的膽子!
媛姬跪了下來,背影投在地麵上,說不出的嬌弱:“王爺不需要容忍臣妾,王爺厭惡臣妾,想罵想罰都沒有關係,王爺就是想殺了臣妾,這些話臣妾還是要說。王妃死了,是因王爺而死,為王爺而死……”這兩句話就像淬了劇毒的利刃一遍一遍淩遲著蕭奕洵的全身,他低喝一聲:“別說了!”
可是納蘭媛姬卻不曾停下:“王爺,不要再自私了。你愛王妃,很多人也愛王妃,可是因為你,他們不能對王妃表示一點心意。你這麼愛王妃,怎麼舍得她得不到他人的思念,一個人孤單的走呢?”
納蘭媛姬很清楚,無論是什麼道理,蕭奕洵都比自己懂得的多,所以唯有一點才能觸及到他的心底,那就是孤獨。
失去了信任的人,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失去了最愛的妻子,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朝堂上,他無時無刻不是孤獨的,他知道孤獨的痛苦,所以必定不忍心秦婉詞也遭受這樣的孤獨。
蕭奕洵低下眼眸,看著納蘭媛姬,忽然淡淡地笑了,那是一種釋然的笑容,一種明了一切的笑容,他頓了下去,把她輕輕扶了起來,對她說:“媛姬,你想勸我,我知道,隻是,你是勸不了我的。”他聲音柔和,不複剛才的怒意。
他牽起她的手,同她坐在了一起,媛姬呆住,不知道蕭奕洵怎麼就平靜了下來,隻聽他淺淺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婉兒的死……終究是因為我。”蕭奕洵知道,就算墨香將秦婉詞的死告訴了納蘭媛姬,但是有些事情墨香一定不敢說,比如事關蕭楚延和舒雪。“是我輕信了別人,懷疑了自己的妻子,是我害得她傷心難過。”
已經很久很久,蕭奕洵都不曾在再別人麵前回憶那些天發生的事情了,每想一次,都是一種煎熬,更不要說讓他親口說出那些事情了。
“她分明已經怨毒了我,可是還是為我來了,那時她還懷著我們的孩子……宿伊用重兵逼我們走上橫川斷崖,我中毒受傷,她用自己保命的藥來救我,毫不猶豫……我們周圍的親兵被宿伊趕盡殺絕,我原以為那天我就要和她死在一起了。本來,我也想,就算是死,有婉兒陪著,我也心甘情願……”
“可是,她不要,她不要我死,她要我活著……她為我,拖著虛弱的身體去和宿伊對戰,明明打不過宿伊,卻依然拚了命和宿伊同歸於盡。我從未想過,那一仗的勝利,我的活下來,是拿我曾經許諾要愛護一生的女子的性命換來的。媛姬,你知道麼?我曾經對婉兒說過,我這一生都要守護著她,愛護她。可是到頭來,竟然是她救了我……”
明明這些事情,媛姬已經從墨香的口中聽過了一遍,可是這一次,竟然是蕭奕洵親口對自己說的,他的眼中帶著淚光,這種震撼實在是太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