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燃燒的香和剛剛燒完的銀紙,空氣中還有煙霧與灰燼交雜在一起的氣味,蕭奕洵也愣住了,當真有人在他們之前來了?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除了我們,還有人來給蕭城毅上香?也這麼早?會是誰呢?玉芷郡主和她的丈夫?還是西平王妃?”龍霽雲托著腦袋,大呼不解。
蕭奕洵搖頭:“淩曦和西平王妃都在長安,不可能出現在洛陽,而且現在也不是蕭城毅的忌日,這個時間點,應該不會有人來祭拜他。”
“那還會有誰呢?不是玉芷郡主也不是西平王妃,那是蕭城毅的故人麼?他的什麼臣子還是友人?”龍霽雲細細想了想,又道:“這應該也不可能……”蕭城毅勢敗之後,在朝中的勢力幾乎被蕭奕洵連根拔起,幾個心腹的人全部處決,剩下的人留下了一條命,哪裏還敢和蕭城毅再扯上什麼關係?還不是一個勁的撇清關係?所以,這個時候,能在蕭奕洵身在洛陽的時候還來給蕭城毅上香,那絕對不是一般人。
蕭奕洵盯著那支快要燃盡的香,目光越來越沉凝,眉宇之間,一片複雜的神色,龍霽雲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怎麼,三哥,你有想到什麼人麼?”
蕭奕洵緊縮眉頭,眸中有一種懷疑和警惕之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他的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剛剛和他們擦身而過的那個帶著麵具的人,這天下敢冒這個險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給蕭城毅上香的人絕對沒有幾個,他唯一能想到的最貼切的人隻有一個——西平王世子,蕭玉辰。
聽了蕭奕洵的這個猜想,龍霽雲大驚:“你是說蕭玉辰?可是他……他不是早就沒了音訊麼?朝廷和西平王府找了他這麼多年都沒有找到,現在他回來了?”
蕭奕洵閉上眼睛搖了搖頭:“這件事情我也不確定,有可能是蕭玉辰也有可能不是。”西平王親王的爵位被削除,等於說蕭玉辰現在身上也已經沒有任何世襲的爵位,與普通百姓無疑,當初他身負西平王世子身份的時候尚且不肯回來,現在作為一個罪臣之後,又怎麼肯現身呢?
蕭奕洵再次搖頭歎息:“哎……算了,不要管什麼人了,是蕭玉辰也好,不是蕭玉辰也罷。若真的是他,我倒希望他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實在不想再殺他……”
龍霽雲的心猛地一沉,蕭奕洵他……他竟然還有這樣的想法?他還想殺蕭玉辰麼?這兩年來,蕭奕洵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蕭城毅的黨羽,他幾乎一個都沒有放過……
龍霽雲曾聽秦煦卿說過,當初在遼東,蕭奕洵在進攻離漠要城平野和寧澤的時候,差點將離漠的戰俘全部處死,在久攻平野不下的時候,他甚至揚言要屠城,若非蕭楚延和秦煦卿極力阻止,隻怕蕭奕洵當真要做那暴虐無度之事了。
當時秦婉詞剛剛離世,蕭奕洵心中悲恨交加,有那樣深濃的恨意龍霽雲還能理解,可是如今這都過了兩年了,難道他心中的恨還沒有放下麼?他,竟然還會殺蕭玉辰麼?
龍霽雲複雜的目光投在了蕭奕洵的背後,忽然覺得這個自己從小叫到大的三哥有些陌生了。昨天一天,蕭奕洵給自己的感覺還是和以前一樣從容中帶著親和,可是現在他卻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冷厲。
蕭奕洵,他變了麼?
蕭奕洵蹲了下來,重新為蕭城毅點上了一炷香,然後站了起來,拿出為他準備好的酒,倒了一杯,灑在了蕭城毅的墓前,冷著目光,麵無表情看著蕭城毅的墓碑,道:“二叔……我敬你一杯。如果剛剛來的,真的是你的兒子,那麼願你在天之靈保佑他,不要讓我看見他、找到他,否則,我真的很擔心,我會不會把他送到你的身邊來陪伴你……”
龍霽雲的背後猛地打了一個激靈,七月的天,他竟感到了絲絲涼意。
似乎不在意身後站著的龍霽雲,蕭奕洵自顧自地說道:“二叔,沒有想到吧,你的侄子如今會變成這樣的人。你知道麼?我心中的仇恨和痛苦這兩年來從未減少過一點。我曾以為,殺了你,我會舒服一些,可是我沒有,所以後來我殺了管擎蒼,殺了溫子墨,我曾經一度也想殺了賢安太妃去給我的母後賠罪,可是看在二哥的份上,我放過了她。宿伊死了、納蘭冀死了,後來,我背棄承諾,殺了江越,前幾個月,我連申惠也逼死了,可是,殺了這麼多的人!我心中的恨沒有少一點!你知道麼,這都是拜你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