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這裏是,這裏是,這裏是……哪裏?
\t在一股子透到骨髓的顫栗中,柳夕月悚然醒來。
\t在夢中,她身後盡是張著血口的魔物,每一隻都要把尖利的獠牙刺進她體內,她殫盡全力的奔跑,仍不能擺脫,眼看著,就要被噬血口……
\t但醒來了,所麵對的,居然是更大的惡夢。
\t這裏是……是地宮!是當今天子修建的帝陵,皇後先甍先葬的地宮!
\t她被人送到這裏,為皇後陪葬了。
\t她是皇上禦封的公主,也是與羲國未過門的南院大王側妃,無論如何,殉葬這種事,遠輪不到她。遑說皇後在生前曾上書皇上獲準,其身後絕不要人殉葬。
\t那,她何以出現在這裏?
\t有些事,須慢慢理,細細忖,方能抽絲剝繭。縱使,縱使此時她早被驚悚所圍,被駭懼所侵,被顫栗所控,也要讓自己鎮定下來,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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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宮內停放五日期滿,小出殯日到,皇後梓宮由宮內移殯至城郊殯宮。柳夕月自請到殯宮守候皇後。
\t欽天監原選出的大出殯之日,本在冬時,但一場十年不遇的大雪斷了皇陵禦道的工程。就此擱置。在沉寂的殯宮中,柳夕月從深秋住到深冬,再住到翌年春天,近半年的歲月,就此過去。
\t春暖雪融,欽天監再選吉日,皇後靈駕不日將移居陵寢。大出殯到來前的一日,柳夕月恍然想起了母親跳崖之地,即在離殯宮三十裏外的棋盤山皇家獵園。受心頭想望驅使,她離開殯宮,到附近村落雇了一輛馬車,前往那處。她怕母妃的靈魂會孤獨留在那道山崖下,欲去喚上一喚,以使母妃與皇後同往皇陵,受渡得脫,趨往極樂往生。
\t但馬車行到半路,忽聞前頭車夫一聲異叫,她撩簾察看之際,腦後突然一記猛痛,眼前一黑,隨即陷進無邊惡夢,而夢醒之後,身在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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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她所在之器,是一口黃梨木木箱。此器所在之處,是皇後梓宮之側。皇後梓宮所在,是地宮後殿。那麼,她也身在地宮後殿。
\t這箱子,她記得的,原本盛著一件金縷衣,一雙軟鳳靴,一襲百花袍,一頂玉花冠……現在,全換成了她。
\t偷天換日,瞞天過海,移花接木……好手段。
\t她該如何呢,閉眸接受這一切,靜待死亡來臨麼?當真就這樣死了,會與母親團圓,與皇後重見,說不定三個人可以攜手共行奈何橋……
\t娘,月兒來了。
\t月兒啊,你是娘的一切,隻有你快樂安穩的活著,娘才有快樂安穩,明白麼?
\t她驀地睜眸。
\t那是母親的話,從呱呱落地,母親便在她耳邊未斷的一句話。春光爛漫時,母親會抱她在花叢中說;夏時炎熱時,母親會抱她在竹林裏說;秋風漸起時,母親會抱她在窗前說;冬雪蔽門時,母親會抱她在榻上說。她若就此死去,母親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不要她?
\t可是,她身陷地宮了,她求生無望了,她已經走到絕境了……
\t“娘,娘,告訴月兒,月兒該怎麼辦?娘——”她想盡母親生前教授的所有求生技能,沒有一樣可用在此際,她終是崩潰,在那口箱裏,按著喉嚨,悶抑地嘶叫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