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 四(1 / 2)

\t“我的外祖母是我外祖父東方相爺的繼室,來自於樊家。後來,與我娘親並非一母同生的大姨娘與我母親的表兄相愛,嫁入了樊家。東方家與樊家,既有姑親,又有姨親,層層疊疊的,牽扯頗深。當年,先皇駕崩,東方相爺隨後甍世,新帝登基,多方勢力覬覦,朝局一度動蕩。良親王曾受先帝臨終托付,為穩朝局,接受了當時手握京畿兵權的蘇夔的提親,娶其女為正妃。但,在此前他與我娘已有婚約,若不是東方相爺猝然離世,早該完婚的。我想,他們兩個原本也是相愛過的罷。隻是在取舍之間,良親王取了他認為該取的,若事情僅到那一步,他倒也無可厚非。他娶妻之日,我娘帶著東方家離開元興城,回到鄉下,並請舅爺代為了結兩家婚約。隻是……”

\t隻是,有些人什麼都不想放,什麼都要得到。一個男子,在借婚姻保住了想要保住的之後,屢屢擾上被他舍下的那人,先以情動,後以權謀。

\t“樊家為了不使我娘親被良親王所擾,設法送她去了遠處。良親王百般尋人不著,終於大怒,對樊家百般打壓逼迫,直至請來了皇上聖旨。至此,還能如何?娘親不能坐視整個樊家為自己的一樁婚事陪葬,隻得現身,嫁進了良親王府,做了側妃。在王府中,一個‘側’字,道盡一切。縱使人不來逼,這天地理法,這皇家規矩也會逼,何況又怎麼會沒人逼呢?逼她的人,都很聰明。一個不會膚淺到以正室之位壓人,充其量,在她麵前很名正言順地公示正室之位所帶來的所有名正言順的權益;一個則時不時以‘愛’為名,索要她的溫婉順從,勒索她曾經給予過的如水柔情。想我娘,曾是京城第一才女,孤標傲世,寧折不彎,被人以強權逼到那樣地步,驕傲被摧,尊嚴盡毀,如何還能再愛?”

\t曾擁有一切,又失去一切,女人處身那般境地,無愛無悲,無喜無憂,本以為就此一生。可是,上蒼偏不能放過。她腹中有孕,新的生命誕生。為了先後到來的女兒與兒子,女人必須披上鎧甲,投入一場她所不屑的戰爭,偏偏……

\t“第一胎生下女兒時,已有一子的正妃尚不覺危機。第二胎,娘親與正妃同年生產,正妃先產一女,娘親得子。且此子方一落地,所得父親寵愛即超了正妃之子。正妃不知受了哪位高人指教,與良親王發過一場口角後,姿態大變,對側妃之子視若己生,常抱到自己房內以己乳喂養,那孩子長到五六歲,還要時不時領來與之同眠。其親兒親女因此生嫉,欺負那孩子,正妃含淚掌摑兒女,痛教兄弟姐妹間的親愛之道。在良親王眼裏,在所有人眼裏,正妃如此,可謂賢惠中的賢惠,慈悲中的慈悲。我娘若要阻攔正妃奪子,莫提那些壓在頭頂的教條理法,整個府裏的下人都會暗論她不知好歹,狹隘好妒。那兒子前來探望娘親,有禮且生疏,我罵他不認親娘,他則指責娘為何不能與慈柔的大娘和睦相處,還把女兒教導得如此傲慢無禮……那位正妃啊,實在是一個頂厲害的人,奪走了別人的親生骨肉,享受著這塊骨肉的孺慕敬重,博盡賢惠名聲,又以這塊親生骨肉來刺痛生下這塊骨肉的人。”

\t女人的確被刺痛了,痛到險不能活。每一回兒子探望過後離去,俱須臥床三日,不食不睡,形同死人。直到,女兒終忍不下去的痛哭咆嚎將她哭醒,讓她記起,她還有另一塊骨肉須她用盡全身氣力嗬疼……